中国警察在东帝汶维和：我和死亡面对面_国际新闻_新闻中心

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国际新闻 > 正文

注册50M免费邮箱

手机短信传情

您还可以通过

浏览新浪网新闻

中国警察在东帝汶维和：我和死亡面对面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3月01日10:28 申江服务导报

　　去年1月，我国第一次派遣民事警察参加联合国在东帝汶的维和行动。

　　今年正月初三，首批维和人员中的13人从东帝汶凯旋回国，其中有一位是上海吴淞边防检查站的外事警官饶灏。在东帝汶一年，饶灏先后做过塞美山区巡警、帝力市社区民警，最后又通过“竞选”，踏上了行政管理的重要岗位。

　　离开东帝汶的前一天，是中国农历新年的除夕，包括饶灏在内的68名中国维和民事警察一起送走了龙年。他说，当晚，他们买来了猪肉和白菜，战友们包饺子给他们送行。大家唱着《送战友》和《便衣警察》，几乎每个人都哭了。

　　这是他们在东帝汶度过的第二个农历新年，与2000年的春节相比，这个年过得“强多了”：“第一个春节，一切都是未知数，大家都非常小心谨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通过选拔要过“五关”

　　1999年初，中国公安部及有关部门开始选拔全国首批维和民事警察。维和警察的选拔条件相当苛刻，最起码得通过“五关”：第一是英语关，要求每个候选人的英语水平必须达到专业四级以上；第二是政审关；第三是业务关，要求有7年以上警龄，并有2年以上驾龄；第四是形象关，对每个候选人的五官、身材、体态和仪表都有很高的要求；第五是年龄关，缺乏经验的年轻警察不适合，但体力不足的老警察也不合格。当时，全国共选送了40名警官接受选拔，经过专家综合测评，我成了参加3个月强化培训的20人中的一员。

　　为了营造语言环境，20名学员从入校开始，一律用英语对话。驾驶必须按联合国的一套来训练。最重要的是生存训练，诸如在巡逻时发生意外如何处置，怎么才能脱险、求生等。还有武器的识别，虽然维和人员都不佩武器，但同样要熟练识别，以防不测。最后是学习掌握联合国工作的一些常识，像怎样和世界粮农组织、能源组织、卫生组织、难民署和红十字会等机构进行协调等。

　　3个月培训结束后，我们回原单位待命，2000年1月，东帝汶急需维和警察，我国决定派出维和人员。

　　1月25日，我们一行15人飞抵悉尼。按联合国规定，我们享有外交特权和豁免权。在悉尼，一位联邦警官在海关大厅接过我们随机托运的枪支，帮我们办好一切入境手续，免除所有海关和卫生检疫等检查。当晚，我们转乘澳大利亚国内航班抵达联合国基地所在地--澳大利亚北部城市达尔文。联合国官员接见了我们，并安排我们住在北澳大学的学生公寓。

　　虽然来接我们的联合国官员知道我们已坐了近20个小时的飞机，但在道“晚安”之前，他还是通知我们明早8点准时到办公室，上午注册、下午考试。

　　每位进入任务区的警察都得先过三关：第一关，体检和打各种防疫针。第二关，英语考试，中国警察全部过关(而与我们同批的某国警察就有3人因为英语不及格而遭遣返)，不过还是出了个小岔子--大家交完试卷后，考官严肃地对我国的一位警察说：“你要回家了！”但随即又绽开了笑脸，原来，是这位警察忘了写他的工作证号码(联合国给我们每人编了一个号码，它比名字更重要，任何签名时必须同时签号码)。

　　第三关，原计划应是驾驶考试，这时，总部发来通知说，鉴于任务区内道路比澳大利亚的地形危险、复杂，驾驶考试改在培训结束后到东帝汶再考。到帝力当天，大家全都拿到了联合国驾照，而某国的几位高级警官未能通过。

　　在达尔文市接受了一星期的培训后，1月31日早晨5点，我们起床收拾行装。6点，培训中心主任、来自加拿大的瑞克警官送我们坐上中巴，我们和其他联合国官员一起到了澳大利亚皇家空军基地搭乘联合国专机，于上午10点多到达东帝汶首府帝力市科莫罗机场。

　　联合国维和民事警察在东帝汶任务区的主要任务是：建立和维持法律和秩序；招募、培训和建立东帝汶警察队伍；监督和帮助外流人员平安返回。为体现“联合国”的作用，各个警察局均由来自不同国家的警察组成。我们当中，6人分派到帝力市看守所当监管人员，3人分派到帝力市警察局当巡警，两人分派到LIGNICA，两人分派到DCUSS警察局。

　　我和另外一位警察被分派到SAME警察局。除我们两人外，这里还有来自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瑞典、西班牙、约旦、斯里兰卡、加纳和冈比亚等国的警察。

　　我们刚到东帝汶时，由于骚乱，这里的大量房屋被烧，许多公共设施被毁。尽管如此，当地人仍很乐观，秩序井然。东帝汶人憨厚淳朴，热情友好。当我们驾驶联合国警车去各村巡逻时，村民们都会迅速走出房屋，老年人会摘帽向我们致意，孩子们则向我们高喊：“Hello，Mister！”

　　特别艰苦的生活

　　在联合国达尔文民事警察集训基

　　地，教官告诉我们，东帝汶条件特别艰苦，必须作好思想准备--当时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可到了东帝汶后，我大吃一惊，情况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维和民警生存依靠的是3件“武器”：纯净水、药片和食品罐头。

　　东帝汶是个岛国，独立前，一切供给都靠印尼。独立后，印尼停止了供给，再加上骚乱不断，物资奇缺，帝力当地仅有一家华人开的商店。

　　到达帝力的当天，联合国民事警察总局的后勤官员告诉我们，经联合国有关机构检测，当地的水不能饮用，只能喝瓶装纯净水，一天只发一瓶。可偏巧帝力特别热，常年气温30℃以上。缺水是我们要克服的第一大困难。

　　发放的第二件物品，是每人一瓶防“登革热”药片，“登革热”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疾病，主要由蚊子传播，我国曾有一名联合国军事观察员，在执行完任务回国后，发现染上“登革热”，最后不治身亡。

　　吃饭也是困难之一。本地没有一家饭馆，一日三餐都得自己做。当地市场几乎找不到适合中国人吃的蔬菜，只能买到只有5分钱硬币大小的土豆和老得不能再老的芸豆。无奈，我们只能买些罐头食品就着饭吃，倒也省了不少做饭的时间。到达帝力那天是除夕，大家一起上街买了只母鸡炖锅汤，再拿出从国内带的肉罐头、雪菜罐头，就算是过了年。这顿晚餐是在一个窗户玻璃全都碎了的平房里吃的。

　　后来，有一位警察家属从国内寄来了两袋牛肉干，这位警察打开后却舍不得吃。等第三天打开一看，都让蚂蚁给吃了。

　　条件再艰苦，我们都咬牙坚持着。一天，一位美国警察悄悄告诉我，刚刚到达SAME的葡萄牙警察受不了了，他们当中的一位高声嚷道：“这哪是人住的地方！”确实，比起吃来，住的困难更难克服。

　　来东帝汶前，听说这里没有宾馆，贵宾住宿在一艘从澳大利亚开来的船上，价格不菲，且用美元支付。后来，相对稳定的局势使这里的条件有所改善，已经有了“帝力2000”这样名字动听的酒店。不过，“帝力2000”仅仅是由简易房搭起来的两层楼，楼房呈方形，围出一个小天井，由一名新加坡人经营。与国内的相比，顶多只能算是一座村办旅馆。

　　由于联合国不负责安排民事警察的食宿，被分派到SAME警察局的当天晚上，我们只好在警察局的简陋办公室里，撑起从国内带来的行军床———按照计划，到SAME报到的那天，我们早晨5点起床，等直升机的时候，各自吃了一个苹果算作那天的早饭。中午到达SAME后，当地没有饭馆，我们只能忍着，心想等找妥房子晚上再开伙做饭。结果，天不助我———下班以后，其他警察陆续回去，只剩下我们呆呆地坐在办公室，你看我，我看你，哭笑不得。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突然想起，在达尔文采购饮具时，曾买过两盒方便面以备急用，我们逐一打开所带的6个大行李寻找，如获至宝。

　　第二天总算租到一处房子，准确地说是租了两个房间，这栋房子的另3间已被先期到达的3位美国警察租用。屋里没什么家具，房顶四周还透亮，别说蚊子可以长驱直入，爬进一个人也没问题。我们的房东在当地属于富有阶层，曾拥有过所有家电。

　　由于当地没电，晚上也不能干什么，我们只有早早入睡。这里漆黑一团却不平静，晚上常有五六只壁虎爬在墙上，更可怕的是蝎子。有一天，与我们同住的一位美国警察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6只死去的蝎子，说可能是昨晚睡觉前往各个角落喷的驱虫剂杀死的。一天早上，我的房东一瘸一拐地来到我的房间，说早晨穿鞋时被钻进鞋里的蝎子蜇了一下。他叮嘱我，穿鞋之前一定要看看鞋里。

　　可我还是没躲过蝎子这一劫，一天起床时，我的脚肿了起来，还突然发起了高烧，联合国卫生所的医生不知所措。我拿出自带的云南白药敷在脚上，也无济于事。不久，脚踝烂了，我只能穿拖鞋执勤。就这样，脚踝烂了两个月才结疤。这还算是幸运的，据说，咬我的是黄蝎子，算不太毒的那种。

　　各国的民事警察采取各种措施预防蚊虫叮咬。我们除每天吃药外，还在住处内喷洒从国内带去的杀虫剂，24小时点着蚊香，用纱网封好门窗。千防万防，还是有两位同事患上了“登革热”。高烧到40多度，那么热的天，把睡袋、毛巾都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冷，还伴有头疼、眼皮疼……从国内带来的退烧药不管用。第二天，到UN医院，当时也没确诊是什么病，只是给了一种据说是“国际上最好”的退烧药，一般一次吃一粒，实在不行两粒，可他一次3粒都不行。当地条件差，在帝力无法验血，他们只好挺了过去。烧了7天后，身上起了红斑，到达尔文检查，确诊是“登革热”。后来有一位病征相似的加纳警察死于“登革热”，才使联合国对热带疾病重视起来。

　　异常危险的工作

　　和死亡面对面

　　2000年7月24日，新西兰维和士兵麦宁在东帝汶和印度尼西亚边境追捕搜查当地民兵途中，与民兵交火。停火后，有关人员找到了他的尸体，发现他后脑和胳膊各中了一枪。麦宁死后，民兵肢离了他的尸体，耳朵被切掉，喉咙被割断。在边境地区，时常会出现维和人员被袭事件。因此，各地区的驻地加强了防范措施，我们被要求佩带枪支，还随身携带电棍，以防不测。巡逻时，4人一组，身穿防弹衣，头戴钢盔，基本与维和部队同行。我们的住地也临时安上了无线电，防备民兵的突然袭击。

　　我们所在的SAME地区地处山区，山路崎岖不平，路旁沟壑纵横，每次开车巡逻都要备加小心。有一次，我们开车去一个山区巡逻，回来时因刚下过雨，路面很滑，加上路窄，在下一陡坡时，警车向前滑了约有50厘米，险些滑进路边的万丈深渊。事后想想真害怕，若不是联合国配备的警车性能极好，我们全车人可能都会粉身碎骨。

　　我国一位维和警察还碰到了这么一件事：一次，一位当地人满身是血拦住了警车，警察让伤者领着找到了3名凶手，正要将他们带回警察局，来了几十个手持棍棒、长刀的当地人将他们围住，幸亏他们及时向值班室做了汇报，最后维和士兵赶到才将事态平息。

　　更危险的是分派在帝力市看守所的6名警察。羁押中心关押的大部分是杀人犯或以前的民兵，目前东帝汶还没有法庭，所以只能超期关押等待将来的审判。这里的看守所由简易办公室改建而成，没有任何安全防范系统，3个大房间当做羁押室，每个房间里关押着20多名杀人犯，房间都没有装门，更谈不上上锁，监管警察只是拿一把椅子坐在门口，面对面地监视着犯人。犯人可以走进走出，或者出来上厕所，或者出来乘凉。由于犯人多半身犯死罪，万一发生暴动，看守警察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人质。

　　在SAME警察局，一位来自美国新墨西哥州的警察霍桑曾对我们说，他第一次跟中国警察相处，认为中国警察非常棒。为了表示友谊和尊敬，他把一件崭新的美国警服送给我们作纪念。

　　和我一同分在SAME警察局的，是一位中国警察学院的教授。来自非洲加纳的警察尼尔逊说，加中两国关系一直很友好，这次又见到中国警察院校的教授，感到很荣幸。尼尔逊对教授特别尊重，每次外出巡逻，都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下一个地方去哪里，并一口一个“指挥官”地叫着。当我们说下一个地方应去某某村时，他往往“啪”地一个立正：“Yes，Sir！”

　　由于尼尔逊这么叫，后期编入巡逻组的一位名叫阿罕默德的约旦警察真把教授当指挥官了。一天，他们到一个村发联合国的有关材料，阿罕默德对村民介绍说教授是指挥官。教授抽烟时，他给点火；上车时，他给开车门，弄得村民们对教授点头哈腰，还真的以为他是一个什么大官呢。

　　一天，一位约旦警察问我们：“老弟(为表示友好，他常这么称呼我们)，这里条件如此艰苦，你们为什么这么乐观，还时常逗我们开怀大笑？你们不感到苦闷吗？”实际上，说不苦闷是假话，但我们15位中国维和民事警察在东帝汶任务区，始终保持着良好的中国警察形象，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在工作中一丝不苟、兢兢业业，赢得了其他国家警察的好评。

　　在结束任务回国前，SAME警察局长亲自来到我们的住处，把镶有澳大利亚联邦警察徽志的木匾送给我们，对我们在当地的工作表示感谢。我原以为他会给每个国家的警察都赠送木匾的，后来听说并非如此。

　　背景资料

　　联合国民事警察联合国民事警察的定义是

　　：应联合国秘书长的请求，各成员国自愿提供，派到任务区为联合国服务的警官。联合国派驻东帝汶任务区民事警察执行任务的期限为到达任务区之日起1年时间，资格要求非常严格。

　　(1)至少5年正规、现役警察的从业经历；

　　(2)符合联合国要求的警衔；

　　(3)具备流利使用联合国警察工作语言的能力，即具备英语读写听说的能力；

　　(4)拥有良好的人际交往能力；

　　(5)应是熟练的机动车驾驶员，能进行轻型机动车的日常维修及驾驶4×４型机动车，必须具备至少两年的驾驶经验，能在山地驾驶汽车，拥有本国的有效驾照或国际驾照；

　　(6)要表现出人事管理才能；

　　(7)身体健康，必须具有在艰苦条件下(特别是在危险情况下)工作和生活的能力，具有体检合格的医疗文件。

　　目前，在东帝汶任务区的联合国维和民事警察由41个国家的1472名警察组成。自2000年1月至今，中国政府已派出3批68名维和民事警察，目前有55名分布在东帝汶任务区的岗位上。41个国家中，约旦派出的警察最多，有225人。

　　维和民事警察在东帝汶的职责是，维护法律、维持治安秩序、培训当地警察队伍。目前东帝汶的犯罪率已大大降低，据官方统计，2000年共发案2676起，平均每10万人中每天只发生一起案件，破案率为40%。与过去相比，东帝汶的社会治安明显好转。

　　东帝汶位于印尼南面，面积14874平方公里，人口近80万，首府帝力。居民多信奉罗马天主教，通用德顿语。

　　帝汶岛先后曾遭到葡萄牙、荷兰和日本的入侵。1960年，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宣布东帝汶为葡萄牙管理的领土。1971年，东帝汶获得自治权。1975年，东帝汶独立革命阵线宣布东帝汶独立，成立东帝汶民主共和国，而帝汶民主联盟等四党则宣布东帝汶与印尼合并。同年12月，印尼派兵占领东帝汶。1976年7月，印尼总统苏哈托宣布东帝汶归并印尼，成为印尼的第27个省，但国际社会未予承认。

　　1999年4月23日，印尼与葡萄牙达成协议，同意在联合国参与下，由东帝汶人民对自治方案直接投票决定。

　　1999年8月30日，东帝汶全民自治公决开始投票，9月3日，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宣布，东帝汶全民投票以压倒多数支持独立，断绝与印尼的关系。此后，支持独立派与反对独立派发生冲突和骚乱。9月20日，由联合国授权的首批维和部队陆续进驻东帝汶，开始履行恢复和平与安全的使命。10月，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成立联合国驻东帝汶过渡行政当局。

　　文／本报记者朱筱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