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怖军事行动临近盘点，决定阿富汗未来政治版图的波恩会议在联合国和西方国家的强力介入下，也描画出了阿富汗临时政权的雏形，但阿富汗未来的前途并未因此而明朗。

　　32人＝阿富汗各民族？

　　参加这次波恩和会的，有阿富汗的4个派别32名代表，其中话语权最大的是北方联盟和以老国王查希尔为首的罗马集团，他们各有11名代表出席。另两个代表团白沙瓦集团和塞浦路斯集团，各仅5名代表出席，前者代表流亡巴基斯坦的阿富汗人，后者代表流亡伊朗的什叶派穆斯林。

　　此次会议的许多协议都是先由这两个大代表团达成妥协后才交给另外两个代表团走个过场，这实际上成为强者之间的交易。北方联盟成为强者，是因为它目前控制着阿富汗半壁以上的江山；老国王集团之所以能在流亡近30年后成为和会强者，原因在于得到了西方国家的普遍支持。所以，波恩和会的成果并不完全是阿富汗内部各派协商的成果，在很大程度上是内外部力量妥协的产物。

　　此次和会的最大获利方当属罗马集团。虽然老国王集团自身在阿富汗并未控制任何地盘，但它不仅在代表人数上与控制阿富汗半壁江山的北方联盟平起平坐，而且在会议成果方面也收获颇丰。在今后半年由29人组成的临时行政机构中，罗马派与北方联盟分别占据8—10席，另两个小派分别施舍性地得到2席，其他几席将来可能留给阿富汗南部普什图族中愿意与北方联盟合作的头面人物。

　　临时最高法院和负责召集传统“大国民议会”的21人特别委员会也将主要受两大派控制，老国王虽然只在未来政权中扮演象征性角色，但他将负责召集大国民议会。罗马派还可能得到临时行政机构总理职位，但国防部等要害部门还将掌握在北方联盟手中。从波恩会议的结果来看，罗马派与北方联盟平分秋色，激烈的竞争还在后头。

　　此次和会的最大疑问是，与会的32人真的能代表阿富汗各民族和各部落吗？普什图族是阿富汗的主体民族，占阿富汗人口的40%以上，但与会的32人中，普什图族人只有区区几名，并且都是在国外流亡多年而在阿富汗国内没有控制任何土地和实权的人物。会议中就有一名普什图族人抗议民族席位分配不公而愤然退席。老国王虽是普什图族人，但他年事已高且在外流亡多年，缺乏实力，得不到多少普什图实力人物的支持。

　　老国王目前拥有的最大资本，在于他可能拉到西方国家的战后经济援助，这也正是北方联盟暂时对老国王让步的真正原因。

　　过渡政权能度过乱局吗？

　　虽然过渡临时行政机构已有了眉目，但北方联盟却只给了这一临时机构半年时间。北方联盟与罗马派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高效配合、整合各民族和部落力量、带领阿富汗走上战后重建之路吗？

　　阿富汗不确定的因素太多：美国半年内能结束军事行动吗？北方联盟能保持团结吗？普什图部落武装能归顺北方吗？西方国家的新“马歇尔计划”能按期实施吗？这一系列问题都将困扰临时政权。

　　在北方联盟进占喀布尔后，它向南部推进的势头就开始减缓。阿富汗南部历来是普什图人的地盘，各部落都拥有自己的武装。在塔利班溃败后，这些部落重新拿起武装来保卫自己的家园，他们从塔利班手中接管了武器和地方行政权，以及部分塔利班人员。一些省份已经自行组织了地方选举，推举出了代理省长和地方行政官员。

　　北方联盟如果深入这些地盘作战，必定会遭受严重人员伤亡，所以北方联盟或许更愿与这些部落谈判，达成形式上的统一，而并不热衷建立完全集中的政权。在目前的围攻坎大哈之战中，北方联盟并没有直接参与，相反一些普什图部落武装出于重新收回自己地盘的目的，与美军并肩作战。阿富汗传统上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国家，很难想象波恩和会下的阿富汗政权框架能将这部分普什图族人长期排除在国家体制之外。

　　北方联盟暂时让步求全，一方面是为了尽可能争取以较小代价实现统一，以吸收部分普什图族人参与政权的方式完成版图统一；另一方面主要是迫于西方国家的压力，北方联盟要维系统治和进行战后重建需要巨额资金，而这些资金今后主要靠西方国家提供。今后一段时间内，如果罗马派没有拉到足够的资金赞助，如果西方国家没有向北方联盟提供相当数量的援助，北方联盟没有收到预期的投资回报，这一临时行政机构必定干不出什么名堂。而北方联盟内部如果分配不均，也很可能导致内讧，1992年—1996年那段历史就可能重演。当时的白沙瓦和会也产生了一个临时政权，但由于权力分配不均和内部争斗，阿富汗最终陷入了血淋淋的内战。

　　美俄竞赛谁将胜出？

　　波恩和会也隐约浮现美俄争夺的阴影。最近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怖军事行动进展迅速，而俄罗斯却不声不响率先进入喀布尔，此后北方联盟宣称说美国在阿富汗的战略并没有取得成功。

　　美国派出外交官和特使到处活动，努力促成此次会议召开，并通过联合国出面强迫各方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达成过渡政权协议。这些都表明美国急切盼望阿富汗临时过渡政权能尽快成立————哪怕老国王是象征性元首，也寄希望于他能牵制北方联盟及其背后的支持者俄罗斯。

　　11月初塔利班全线撤退，粉碎了美国在阿富汗建立具广泛代表性的亲美政府的梦想。美国原以为塔利班会与北方联盟对抗整个冬天，这样美国就有足够时间运作，在阿富汗南部找到替代塔利班的普什图族势力。而塔利班战略撤退后，美国与俄罗斯及巴基斯坦的反恐联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

　　阿富汗北部重镇马扎里沙里夫失守后，阿富汗战局急转直下，导致喀布尔失守和坎大哈被围攻。阿富汗战局迅速突破的原因绝非单靠北方联盟万余兵力和美军空袭，真正的幕后英雄是俄罗斯总统普京。

　　据来自莫斯科、华盛顿的情报及传媒人士以及乌兹别克外交界的消息证实，11月7日普京赴纽约参加联大会议前曾致电美国总统布什，认为进攻马扎里沙里夫的时机已经成熟，并建议美国让北方联盟放手大干。普京提出的方案与美国的军事和政治计划相矛盾，按原计划，美军将稳打稳扎步步进逼喀布尔，在阿富汗冬季结束的明年4月底占领该城。但普京方案把这一时间表全盘打乱，并实际上取代了美方计划，这才有了以后的北方联盟进入喀布尔和俄罗斯重返阿富汗。

　　虽然美国有可能把反恐怖战争进程缩短半年，但阿富汗形势变化之快出乎美国想象，阿富汗新政权建设也脱离了美国原来的构想。北方联盟入主喀布尔，已违背先前与美国的约定。如此一来，美国的政治影响力骤减，俄罗斯成为大赢家，有望建立从里海、阿富汗、巴基斯坦直到阿拉伯海域的势力走廊，并连接盟国印度。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普京正是借美军之力，重建了俄罗斯在阿富汗的势力，正如当年美国借助伊斯兰力量将苏联陷在阿富汗一样。也许，阿富汗新政权的组建对美国来说是一个开始的结束，对俄罗斯而言却是一个结束的开始，最终比赛结果取决于双方对阿富汗未来政权的影响力。

　　一个没有硝烟、没有内斗的家园几度成为阿富汗人望穿秋水的奢望。(傅小强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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