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日，以色列中部又发生了一起自杀性爆炸事件，这是继27日中午耶路撒冷市中心发生的自杀性爆炸事件之后的又一起巴勒斯坦激进组织在以色列境内制造的恐怖袭击事件。阿拉法特似乎对内部极端组织的恐怖主义行为束手无策，又屡屡被美国斥责为“反恐不力”。在持续不断的巴以冲突中，巴以内部的各种势力到底起了怎样的作用？阿拉法特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带着这些疑问，本报记者采访了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的殷罡老师。

　　记者：经常听到“哈马斯”这样的巴勒斯坦激进组织被指责在巴以冲突中利用恐怖主义手段制造事端，那么在巴勒斯坦内部都有着哪些势力在起作用？

　　巴以冲突不断爆发且不断升级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在巴勒斯坦内部无法做到最低限度的政令统一。

　　殷罡：在巴勒斯坦内部，成气候并能左右局势的，有三种势力。一类是不打宗教旗帜的世俗势力或民族主义势力，如阿拉法特缔造的巴解组织主流派“法塔赫”。另一类是由自称为马克思主义者的乔治·哈巴什缔造的激进势力“人阵”，和从“人阵”分离出来的“民阵”，也属世俗势力。第三类是宗教性质的组织，如“哈马斯”和“杰哈德”。

　　应该说，这三种势力的宗旨有着根本性的差别。主流派“法塔赫”在斗争初期确立的宗旨是：通过武装斗争解放包括以色列本土在内的整个巴勒斯坦地区，建立一个以阿拉伯人为主体民族的共和制国家。但从1982年起，巴解逐渐放弃了建立“大巴勒斯坦”的目标，也逐渐从武装斗争转向了政治解决。而“人阵”则不仅强调武装斗争，也倡导阶级斗争，甚至提出“以正规手段不可能消灭以色列”和“以色列的民航飞机是犹太复国主义的侵略工具”等极端主义口号，从而为该组织一贯依赖的恐怖主义活动提供了理论基础。可以说，它是一股左翼激进势力。“哈马斯”则根本不承认以色列，其最终目标是在整个巴勒斯坦地区建立一个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国家，实际上是否定“法塔赫”的。各势力斗争目标的对立和斗争方式的差异决定了巴勒斯坦内部的矛盾是难以调和的，潜伏着激烈甚至残酷的内部争斗。

　　事实上，在巴勒斯坦无法做到最低限度的政令统一，和平进程就无法向前发展。任何一届以色列政府，无论是强硬还是温和，都不可能在同谈判对手打交道的同时而又听任对方激进势力对谈判的颠覆，这是巴以冲突不断爆发且不断升级的一个主要原因。

　　记者：为什么像“哈马斯”这样的极端组织坚持使用人体炸弹这样的恐怖主义手段对以色列实施袭击呢？

　　从1968年12月起，从巴解组织中分离出来的一些激进派别就开始从事恐怖主义活动，巴解组织的声誉受到损害。

　　殷罡：这要追溯一下历史。在60年代末期和70年代初期，巴解组织处于非常混乱的状态，不合时宜、不合法理的暴力活动层出不穷，阿拉法特束手无策。从1968年12月起，巴解组织中的激进势力“人阵”和从主流派“法塔赫”分离出来的“黑九月”和“阿布·尼达尔”组织等激进派别开始从事劫持国际民航客机、杀害平民人质等恐怖主义活动，使得巴解组织的声誉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1982年黎巴嫩战争爆发，结果是巴解被全部赶出了黎巴嫩，巴勒斯坦武装从此脱离了同以色列的直接接触，失去了进行常规武装斗争的可能性。

　　此后，以阿拉法特为代表的巴解主流派的斗争目标和策略开始产生变化，“小型巴勒斯坦国”和“政治解决”逐渐被大多数巴解领导人所接受。但2000年9月巴以冲突再次爆发后，“人阵”和“民阵”等激进组织仍然采用极端的恐怖主义的手段打击以色列。“哈马斯”的宗旨则始终没有变化，坚持要消灭以色列。1993年巴以和平进程启动后，哈马斯分子总是不失时机地发动恐怖袭击，特别是在和平进程取得进展的时候。第一枚自杀炸弹是1994年炸响的，在1995年夏秋之际，正当以巴领土移交过程顺利进行之时，发生在耶路撒冷的一系列汽车爆炸最终使得以色列极端宗教分子把枪口对准了“卖国贼”和“犹太叛徒”拉宾总理。随后的佩雷斯落选、巴拉克辞职、内塔尼亚胡和沙龙上台都在很大程度上是“哈马斯”对以色列舆论调动的结果。由于恐怖主义活动能够对以色列造成巨大危害，巴勒斯坦极端势力是不会放弃的。

　　记者：在以色列内部也存在着不同的势力吧，他们之间是根本对立还是表面分歧而本质上是一致的？

　　以色列内部不同势力之间存在的是一般意义上的政治分歧，吵，但是不打。

　　殷罡：以色列内部的政治势力起主导作用的主要是利库德和工党，其它的宗教党派和极端势力一直处于边缘地位。

　　工党和利库德在政坛上的作用有规律可循。当和平进程发展得比较顺利，或民族主义政党利库德的政绩不让人满意，工党就会掌权，当暴力增多，和平进程发展不顺利，人民对和平失去信心时，就会选择利库德。2000年7月，巴拉克在戴维营做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让步，但受种种复杂因素的影响，戴维营会谈无果而终。两个月后，以巴再次爆发冲突，以色列选民对工党的和谈方针失去信心，选择了沙龙。应该说，工党和利库德之间存在的是民主政治框架内的分歧，在比较成熟的体制中，他们之间存在的是一般意义上的政治分歧，吵，但是不打，同巴勒斯坦内部各势力之间存在的不受体制制约的严重混乱状况有所不同。当然，这只是暂时的现象，未来巴勒斯坦国的内政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国家，目前还只是过渡。

　　记者：阿拉法特在巴勒斯坦内部势力的冲突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阿拉法特现在几乎做不到能以巴勒斯坦全体人民代表的身份同以色列进行谈判。

　　殷罡：阿拉法特是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之父。他三岁丧父，从小是跟舅舅长大的，生活在复杂的环境中，应付危机的能力很强。他对于内部派别之间的矛盾有一个原则，就是“巴勒斯坦人不能自相残杀”。他不赞成“人阵”和“哈马斯”搞恐怖主义，但又很难下决心彻底镇压，甚至无力实施彻底镇压，因此才陷入了目前的尴尬境地。但是，“哈马斯”这样的极端组织采用的恐怖主义手段在遭到全世界反对的同时，也使巴勒斯坦的声誉遭到损害，更为以色列的越界镇压提供了口实。

　　阿拉法特现在已经从启动和平进程时相对自主的政治地位退回到复杂的不自主的政治地位，几乎做不到能以巴勒斯坦全体人民代表的身份同以色列进行谈判。以色列人认为，现在的阿拉法特不是一个真正的领导人，真正的领导人要领导一个国家或民族采取一致行动，围困阿拉法特正是要逼迫他下决心清除内部反对势力。

　　记者：当初阿拉法特和拉宾能够步入白宫玫瑰园，创造了巴以和谈的高峰，很得美国重视，而现在美国一再指责阿拉法特反恐不力，形成了很大反差，您觉得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真正的原因在阿拉法特身外，只要不能100%收回包括全部领土在内的巴勒斯坦的民族权益，阿拉法特就必然会被某些势力和国家视为叛徒。

　　殷罡：当初拉宾和阿拉法特3年的合作使美国似乎看到了中东问题解决的曙光，而现在美国正在对阿拉法特失去信心。已经卸任的克林顿前几天还在说阿拉法特没有在戴维营协议上签字是错过了机会。但是，并不能说完全是阿拉法特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阿拉法特身外。只要不能100%收回包括全部领土在内的巴勒斯坦的民族权益，阿拉法特就不可能得到内部的整体赞同，只要不收回整个东耶路撒冷和让所有难民返回家园，他就必然会被某些势力和国家视为叛徒，他的身外是整个阿拉伯世界。现在，美国认为阿拉法特事实上纵容了内部激进组织搞恐怖主义，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的话，阿拉法特还会面临更大的压力。

　　总之一句话，巴以问题的解决很难很难，现在这样的僵持还会维持相当长的时间。

　　-文／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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