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民网约翰内斯堡8月22日电(记者李新烽) 津巴布韦的土地改革从8月16日进入“攻坚”阶段：至22日，警方在全国范围内逮捕了199名拒绝交出农场的白人农场主，逮捕行动还在进行中，政府重申土改政策不会逆转，国家政令不可违抗。然而，这一急风暴雨式的土改政策，在实施“没收剥夺者土地”的强硬措施的过程中，在历史步入新时代的大背景下，渐渐显露出始料未及的隐患，出现了一些令人困惑的难题。
津巴布韦为什么要逮捕违抗政令的白人农场主呢？今年5月，津政府颁布土地征收令，重申所有白人农场主每人只能保留一个农场，凡超过一个农场者必须在3个月内交出多余的土地，即前45天结束耕作，后45天撤离农场，否则将受到法律制裁。至8月8日最后期限到来时，不到40%的白人农场主自愿放弃了多余的农场，承认“穆加贝赢了，一切至此结束了”；不过仍有超过60%继续滞留农场，他们认为政府的这一法令违背了宪法，自己是津巴布韦公民，私人财产应该受到保护。再则，一些农场主表示离开农场后既无藏身之地，又断绝了收入，何去何从呢？不如坚守下来，求诸法律保护，渴望政府转变立场。
本月15日，津法院开始传令违抗命令的白人农场主；16日开始逮捕行动。按照有关法律规定，违法者将受到2年监禁并处以罚款。至22日，遭到监禁者中部分人得到保释，仍有人在拘留中，另有不少人闻风逃离农场躲避逮捕。津警方表示，在未接到停止命令前，逮捕行动将继续进行。
津巴布韦土地问题是国家独立时遗留下来的一个极为敏感和非常重要的难题，一直困扰着国家的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1980年4月独立后，4500个白人农场主占据着全国75%的沃土良田，而700万黑人仅占有25%。前殖民国英国在制定有关独立的法律中规定，这一现状需要维持20年，不能轻易改变。为了推动土改进程，津巴布韦政府与英国曾达成协议，英国等西方国家提供援助资金，津政府运用赎买政策从白人农场主手中购回土地，用以分配给无地农民和退伍军人，在不危害白人既得利益的前提下，改变殖民时期土地分配不公的现状，实现均土地均贫富的国家发展目标。这一土改计划由于涉及多方，一直进展缓慢。1999年，英国等西方出资国以津土改缺乏透明度、官员腐败为由停止援助，致使和风细雨式的土改走入死胡同，遂引起津巴布韦退伍老战士和无地农民的反感情绪，他们在等待无望之际于2000年初开始抢占白人农场，双方矛盾不时激化，难免耽误农时，影响正常农业生产。
为了加快土改进程，津巴布韦于2000年6月开始启动“快车道”土改计划，规定白人农场主只能拥有一个农场，其余的没收后用于重新分配，安置无地农民和退伍军人。本月初开始的“攻坚战”就是贯彻执行这一“快车道”计划的强硬措施，不过，这一铁腕行动在实施过程中，令人困惑的难题不时闪现，面临的挑战不可轻视。
就其国内而言，目前的土改出现了四大问题。其一，政府与白人农场主利益相对，农场统一数字混乱不一。如同任何改革一样，土改是社会利益的重新调整与分配，重新获得利益者与失去既得利益者之间常常剑拔弩张，处事态度往往迥然各异。津巴布韦的白人多是英国后裔，现已成为津巴布韦公民，一般都是拥有万顷良田的农场主，拥有10个以上农场者不乏其人。政府土改的基本原则是，白人农场主只能保留一个农场，其余予以征收。按照这一标准，政府向1600名白人农场主发出土地征收令，要求他们按期撤离农场；白人农场主协会却声称，收到这一征收令的农场主竟有2900名之多。也就是说，仅有一个农场的白人农场主也接到了土地征收令，他们拒绝撤离是合情合理，合乎合法的，否则将无处藏身，无法谋生。由于两个数字差距悬殊，双方又各执一端，引起矛盾便不可避免。政府坚持让他们撤离，交出多余土地，否则作为违法处理；农场主认为政府的行为违法，表示要上诉最高法院，维护自己的权益，并要求政府赔偿因此而造成的经济损失。
其二，政府与法庭态度暧昧，传达出含混的信息。8月8日最后期限过后，许多农场主仍然滞留，政府尚未采取行动，这样，穆加贝总统12日在“英雄日”发表演讲自然而然地备受关注。可是，在谈到土改问题时，穆加贝一方面强调政府的土改政策不会逆转，最后期限的时间不会改变，“那些与政府公然对抗者请收拾行李走人”；一方面又表示那些愿意与政府合作的白人农场主可以“作为良民”留下来继续耕作，“没有一个农场主愿意无地离开”，政府不会让他们无地可耕。讲话发表后，津巴布韦商业农场主协会主席哈斯勒克指出：“事情现在变得模棱两可，我们只能等待观望了。既然他说允许一些农场主留下来耕作，这是否意味着对政府的土改政策有所改变？”
在百余名白人农场主遭到逮捕后，全国各地的法庭执法不一。有的地方法庭批准保释要求时，命令白人农场主限期撤离，并以此作为保释条件；有的却在释放时告诉他们回家听候通知；有的干脆拒绝他们的保释要求。政府与法庭的模糊态度，实难令人捉摸清楚。本月20日，在南非参加可持续发展首脑会议法官论坛的津巴布韦大法官奇德亚西库表示：“由于农场主拒绝撤离，形势立即紧张起来。我们在尽力做好，我们尚未取得预期的成功，不过我们将会继续努力。”
其三，土改处于胶着状态，农业生产受到影响。在政府与白人农场主僵持的情况下，直接受影响的当属正常的农业生产秩序。据报道，在国家东南地区，19名农场主撤离农场后，成熟的咖啡得不到及时收获与加工，价值2000万美元的2380吨咖啡将白白地被浪费掉；就全国范围而言，这种损失则难以估计。该国的《商业先驱报》称，土改“攻坚战”造成的经济损失高达6亿美元。如果按政府规定的所有农场主完全撤离，全国将有30多万名农场工人失业。
面对这一胶着状态，政府无疑非常着急，本来要求农场主如期撤离就是为了给新分配到土地的黑人留下备耕的时间，然而白人农场主违抗政令的官司一时难以审判结案，久拖则可能导致土地撂荒。为此，政府20日发出号召，敦促新分配到土地的黑人尽快到位，不失时机地开始在新农场的耕作。否则，雨季日益逼近，耽误农时意味着来年的农业歉收。世界粮食组织曾表示，穆加贝驱逐白人农场主的行动将会加剧津巴布韦未来的粮食短缺。
其四，反对党与西方遥相呼应，社会稳定令人担忧。就在政府与白人农场主对峙之时，津巴布韦最大的反对党民主改革运动19日发表声明，呼吁南非和利比亚对自己的国家实施经济制裁，迫使政府改变其土改政策。该党在伦敦的支持者表示，利比亚和南非分别向津巴布韦提供70%的石油和60%的电力，这两国的制裁将会促进津国内局势转变。
在国内遇到各种压力的同时，津巴布韦政府也面临着来自国外的不同挑战。就国外来说，西方国家众口一词进行猛烈抨击，而非洲邻国则态度各异反应不一。近年来，津巴布韦急风暴雨式的土改政策受到国际社会的极大关注，遭到以英美为首的西方国家的普遍谴责。始而出现与前殖民国英国关系交恶，英国停止有关援助，穆加贝与布莱尔之间时有对骂；继而是欧盟指责津政府在今年初的总统选举缺乏公正，对其实施了停止军事、经济援助，禁止高官访问欧盟国家的制裁；转而是英联邦以津总统选举舞弊为由，中止了其成员国资格一年；终而是美国加入制裁行列，一方面禁止高官访问，一方面呼吁国内推翻穆加贝，邻国孤立穆加贝。津巴布韦政府对有关攻击均进行了揭露与回击。
就在津巴布韦驱逐白人农场主时，莫桑比克、博茨瓦纳、赞比亚和乌干达等国纷纷表示，欢迎被驱逐的白人农场主到自己的国家定居，帮助他们发展农业生产。白人农场主一有资金，二有技术是受欢迎的主要原因。前年，当津巴布韦老战士侵占白人农场主事件发生后，就有个别白人农场主到莫桑比克北部定居下来，开发那里的土地。莫桑比克宪法规定，所有土地皆属国有，不许买卖，但可以出租，租期可续到长达50年之久。该国农业和农村发展部副部长卡里霍15日表示，已有20名津巴布韦白人农场主定居该国中部，官方正在审理更多的同类申请。他指出，莫桑比克蕴藏着发展农业的巨大潜力，拥有约3600万公顷的可耕地，而目前仅有400万得到开发使用。他强调，他们对待津巴布韦白人农场主的申请非常慎重，以便土地得到合理利用，预防引起社会冲突。
这一次，几个邻国顾不上考虑津巴布韦政府的面子，均对津巴布韦白人农场主表示热情欢迎。不过，鉴于津巴布韦的情况，白人农场主仍心有余季，难下决断。
在其他邻国表示欢迎之时，南非政府却保持沉默。近年来，南非政府一直对北邻国津巴布韦实行积极接触的沉默政策，尽管这一政策受到国内反对党的强烈批评。在两名南非籍的白人农场主因在津巴布韦拥有农场日前在津遭到逮捕后，南非政府仍是通过外交途径进行接触，使这两名农场主获得保释。22日，南非外交部就津巴布韦局势发表声明，认为土地问题处于津经济与政治的中心位置，希望土改能够在法治的轨道上、在宪法的范围内得到解决，而解决的方案只能由津巴布韦人民自己提出；同时敦促执政党与最大的反对党进行对话，并对津巴布韦目前存在的粮食短缺表示关注。同日，姆贝基总统表示，他将与英联邦现任主席——澳大利亚总理霍华德讨论津巴布韦问题。
纳米比亚总统努乔马公开支持津巴布韦正在进行的土地改革。18日在一个群众性集会上发表演说时，努乔马呼吁全体国民支持津巴布韦“战胜帝国主义”，“我们不能允许帝国主义再次占领我们的大陆，我们一定要保卫自己。”“今天是津巴布韦，明天就是纳米比亚或是另外一个国家，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支持津巴布韦。”他愤怒地指出：“津巴布韦今天正在发生的是英国帝国主义，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轮值主席、马拉维总统穆卢齐也指出，土地问题事关人民的尊严与政治权利，南共体成员国理解津巴布韦人民在土地问题上的态度。他还表示，津土改的成败将对南部非洲其他国家的土改提供借鉴经验。
此间分析家认为，津巴布韦将会加大执法力度，加快土改步伐，迫使白人农场主就范，并逐渐将土地分配给无地或少地的黑人和解放战争时期的老战士。不过，黑人普遍面临资金短缺和技术不足两大难题，政府一时又无法快速给他们进行全面技术培训，提供农业生产所需的基本设施和基础投资，且不言如何将广大黑人获得土地的高度热情快速变为从事农业生产的积极性，进而形成新的生产力。由此看来，津巴布韦的土改要产生实效尚需时日。从长远观察，津巴布韦的土改要达到平均田地、缩小差别、促进生产和稳定社会的预期效果，同时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支持与赞同，目前需要寻找到新的利益平衡点，以及实施这一平衡点的新的突破口。希望这一颇受争议的土地改革能够和平进行下去，以便为存在同一问题的非洲邻国提供成功经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