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1988年颁布的《印第安赌博管理条例法案》，允许印第安部落在其保护区经营赌场。美国政府的初衷是希望印第安人从此能自食其力，减少对联邦政府的依赖，14年过去了，印第安赌博业养肥的只是那帮本来就腰缠万贯的投资者。去年，印第安赌场收入达127亿美元，但大部分印第安人根本不能真正得到实惠。其中，还夹杂着诸多的黑幕，印第安赌博业成了滋生欺骗、贿赂、腐败、桌底交易等丑闻的温床。

　　假设，美国国会通过一项法案，表面上是为了印第安部落的自力更生，而实际上却是让那些与印第安人做生意的白人赚了数十亿美元的财富，结果，成百上千印第安人无法受惠，依然贫困潦倒；又或者，国会通过法案，资助只有数十人的印第安部落数千万美元，而那些有数十万人口的部落却连一个便士都分不到。美国国会会通过类似的法案吗？答案是：它已经获得通过了。

　　一个人的部落

　　全美最小的印第安部落只剩一人，却经营着最现代化的赌场

　　马利安·马丁是全美最小的一个印第安部落的“话事人”，因为整个部落就只有她一人。马丁在洛杉矶一个非洲裔美国人家庭中长大，22岁前，她对自己的印第安血统知之甚少，直到1986年，她才知道母亲是印第安委员会卡胡拉的奥古斯汀支部（Augustine Band of Cahuilla Mission Indians）唯一一位仍然在世的成员。1991年，印第安事务局（BIA）鉴定马丁和她的两名弟弟为印第安后裔，随后，联邦政府承认了他们的身份，并向他们提供资助。在美国，只要获得联邦政府承认，印第安人就可以合法经营赌场，这意味着财源将滚滚而来。

　　在南加州，经营赌场就像搞房地产开发一样火红。马丁驾驶着流动车屋来到荒芜的奥古斯汀，那里的沙漠一望无际，大约有203公顷，由于一直没有人居住，后来成了垃圾堆放区，到处是被丢弃的家具、报废的汽车，东南面40公里的旅游胜地棕榈泉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1994年，马丁的两位弟弟被枪杀，警察指，两人是洛杉矶街头黑帮，涉及毒品买卖。自此，马丁那个原本只有3人的“袖珍”部落一下子缩减到只剩下她一人。

　　后来，马丁和拉斯维加斯一家名叫“模范”的赌博公司合作经营赌场。“模范”的大老板叫戴安娜·班尼特，她的父亲是拉斯维加斯赌王、“马戏团·马戏团”赌场的合伙人威廉·班尼特。去年7月，马丁的奥古斯汀赌场开张营业，内有349台老虎机和10张赌台，是棕榈泉地区第5家、也是目前最现代化的一家赌场。众多的非印第安人投资奥古斯汀赌场，养肥的印第安人就只有一个。

　　发了迹的马丁依然享受联邦政府的福利，所得到的资助更是那些有真正需要的印第安人无法想象的。1999年到2000年，据一份政府核算报告显示，马丁从华盛顿得到100万美元，其中47.6万美元用于购房，40万美元作为部落行政经费，14.6万美元用于改善环境。

　　漏洞多多的法案

　　《印第安赌博管理条例法案》匆忙上马，到头来制造了不少混乱

　　美国政府的初衷并非如此。上世纪80年代末，出于大幅削减开支的考虑，美国政府给予印第安部落经营赌场的特权，他们认为这样做既可以让印第安人“断奶”，又能刺激经济，促进部落自身发展。在里根政府的积极推动下，加上高等法院制定的两个法规，印第安人可望合法经营赌场。1988年，国会颁布《印第安赌博管理条例法案》，这个法案存在很多漏洞，书面解释也相当模糊，以至于14年后，那些收费昂贵的律师还在为辩论老虎机的定义而喋喋不休。

　　《印第安赌博管理条例法案》不仅不能有效地监管印第安人赌博业，反而制造了不少混乱，甚至被滥用。

　　庞大的赌博收入

　　2001年，290家印第安赌场整体收入至少达127亿美元

　　印第安人经营赌场，涉及的金额大得惊人。单是去年一年，28个州的290个印第安赌场累计收入至少达127亿美元，估计纯利润起码超过50亿美元，这个数字相当于《财富》杂志评出的美国前20强企业的利润总和。

　　如此庞大的收入，谁是真正的得益者呢？当然，某些部落的印第安人得到了好处。在加州，对于桌山（Table Mountain）的印第安人来说，圣诞节一早就到了。早在感恩节，他们每个人就得到了一张面值20万美元的支票，那是桌山赌场的分红，此外，每个月他们每人还会额外得到一笔1.5万美元的薪金。虽然这些印第安人收入已经相当不错，但比起藏在幕后的赌场投资者，则是小巫见大巫——他们拿走的是数以百万计的美钞。

　　大部分印第安人仍然一无所有。在美国，只有半数的印第安部落（大概180万人）拥有赌场，一些大型的部落，例如那瓦霍族，因为宗教原因反对赌博；数十个赌场因为规模太小或者太偏远，只能惨淡经营。结果，少数人控制了大量的金钱。去年，仅39个赌场的收入就达到84亿美元，13％的赌场赢利占赌场整体赢利的66％。这足以解释印第安赌博业无法令大部分印第安人摆脱贫困的桎梏所在。

　　谁把钱拿走了

　　非印第安投资者是最大的赢家，大部分穷人根本无法受惠

　　奥格拉拉·苏族（Oglala Sioux）的安尼塔·霍洛·赫恩异常贫困，按道理她应该属于印第安赌博业的典型受惠者。赫恩住在位于美国中部的松岭印第安人保护区内，那里的居住条件拥挤不堪，88％的人失业，辍学率高达50％。37岁的赫恩带着3个孩子，和她的母亲、继父，还有另外7个亲戚，住在一个只有3个房间的公寓里，14个人只能共用一个洗手间，房子的对面是一个垃圾场。赫恩和她9岁的女儿睡在地下室一个角落里，其他的两个孩子睡在楼上的地板上，她的兄弟、35岁的雷金纳德患了癌症，他和两个分别是10岁和15岁的儿子睡在另一个角落。黑色的霉菌已经侵蚀了楼梯底下的一堵墙，而且正在向其他地方蔓延。赫恩说，最艰难的时候要数遇到地下室水浸，“有时候下水道倒灌，一切就完了。”

　　如果像赫恩这样穷困潦倒的印第安人都无法从赌博业中受惠，那谁还可以呢？许多情况下，印第安赌博业最大的赢家是那些非印第安人投资者，他们有的可以将赌场40％的利润据为己有。

　　赌场制造的耻辱

　　为了得到经营赌场的牌照，印第安部落和投资者出尽了法宝

　　波莫印第安人利顿分支（Lytton Band）的赌场预计将成为美国最有利可图的赌场之一。1991年，利顿印第安人获得联邦政府的承认，得到了新的保护区。

　　之后，开设赌场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费城金融家山姆·凯特兹当起了利顿族的守护天使，他和父母在美国东岸的圣·帕布洛买了一块4公顷大小的土地，建起一个集购物中心和酒店于一体的赌场，距离旧金山只有25分钟车程。与其说那里是印第安人的保护区，不如说是“赌博的保护区”。

　　为了万无一失地得到BIA的批条了。以防万一，凯特兹等人还找来了美国东岸的民主党资深国会议员乔治·米勒，米勒做了只有国会老议员才会干的事情：他在一个不相关的法案里插入了仅3句话修正案，让利顿族得到了保护区，后来，这份修正案引起了极大的不满。共和党国会议员弗兰克·沃夫称，那是件丢人现眼的事情。但对于200个利顿人和他们的赞助者，那是代表着美国人走向成功的故事。

　　赌场枭雄

　　来自非洲的大鳄

　　再没有比所罗门·科兹勒更具争议的人了：他曾在故乡南非兴建当时最高级的赌场，靠种族隔离政策捞了一大笔；他牵涉进的一宗金钱丑闻，令南非一名地方长官引咎辞职；他娶了多个妻子，包括前世界小姐；最近，他又创办了一家价值数10亿美元的印第安赌场。

　　67岁的科兹勒是一位印第安赌博业的金融大鳄。1977年，他在距离约翰内斯堡240公里的麦泊夫创建了第一家赌场酒店，那一年，他就立志要在富裕的太阳城兴建集娱乐、旅游、主题公园于一身的多功能赌场。1979年，4家赌场酒店在太阳城开业。

　　1986年，为了得到南非东南部特兰斯凯唯一的赌场经营牌照，科兹勒给了特兰斯凯地区长官乔治·麦坦兹马90万美元的好处费，事败后，麦坦兹马被迫辞职，后来更因受贿罪入狱。科兹勒则辩称是麦坦兹马敲诈他，南非政府最后撤销了对他的起诉，他于是将阵地由南非转移到英国。在那里，科兹勒将他的赌场酒店王国拓展到法国、摩洛哥和巴哈马群岛。

　　1994年，印第安事务局正式承认摩汉根（Mohegan）为一个印第安部落，科兹勒和几个合伙人马上与摩汉根部落领袖接洽，商讨发展和管理赌场的协议。按照协议，科兹勒等人的酬金超过纯收入的40％。有关的谈判在NIGG的监管下秘密进行，虽然期间有两位NIGG委员和几名职员反对，不过交易最后还是达成了。

　　接着，科兹勒等人建起了金神大赌场（Mohegan Sun），金神大赌场仿照太阳城赌场的经营模式，今年，它成为康涅狄格州和印第安人地区第二家收入达10亿美元的赌场（第一位是快活大赌场）。去年32％的增长率令科兹勒在同区开设第二家赌场成为可能。届时，金神大赌场覆盖的区域将超过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酒店巨鲸——“幻像”赌场酒店。

　　寻找根由：一切看钱份上

　　美国政府开始的时候是希望通过给予印第安人经营赌场的特权，让他们摆脱贫困，但为什么印第安赌博业到现在仍不能让大部分印第安人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呢？以下几点或许能讲明一些问题。

　　利益失衡

　　印第安赌场的收入呈绝对不均衡的趋势。蒙大拿、内华达、北达科他、俄克拉荷马和南达科塔这5个占全美印第安人口一半的州，赌场的收益还不到全国的3％，平均起来，每个印第安人的收入相当于400美元。

　　相反，在加利福尼亚、康涅狄格和佛罗里达3个州，印第安人口只占全国3％，但他们的收入就达到全国的44％，平均收入有10万美元，在加州，由印第安委员会圣·曼努埃尔分支（San Manuel Band）经营的赌场，每年的收入更超过1亿美元，每个成员大概分得90万美元。

　　富的越富

　　2001年，联邦政府资助印第安人的金额达到94亿美元，但许多情况下，流入经营赌场的印第安人口袋里的钱远远多于穷人。

　　印第安人公共医疗卫生服务局负责给印第安人提供医疗服务，1995年到2001年，该机构每年为佛罗里达州圣米诺勒（Seminole）部落2800名成员花费2100美元。圣米诺勒赌场去年的收入是2.16亿美元，每名部落成员分红3.5万美元。同样6年，印第安人公共医疗卫生服务局每年给俄克拉荷马州穆斯科基民族（Muscogee Nation）部落的52000名成员只有470美元，穆斯科基民族部落的赌场少，得到的福利自然也少。

　　收买政客

　　富有的印第安部落突然向州政府和联邦政府捐献数百万竞选经费，他们通过给权威议员大洒金钱，从而影响赌博业和针对印第安人的政策。仅2000年一年，富裕的部落给了华盛顿的议员950万美元政治献金，间接左右了立法。他们所花的钱比起那些重量级的企业，例如通用汽车、波音公司、AT＆T，甚至全盛时期的安然公司都要多。

　　排斥异己

　　印第安部落领袖可以按照个人喜好随意设立古怪的规定，而不需要考虑印第安人的传统。他们还可以排斥异己，一些部落准备撵走部分成员，另一些部落也开始限制成员的人数。加州河畔郡（Riverside County）的印第安委员会佩强格分支（Pechanga Band），刚在拉斯维加斯开了一家名叫佩强格的赌场，他们预计可以获得1亿美元的收入。

　　淘金热

　　自从有一个州政府允许印第安人开设赌场，20个部落于是齐聚BIA和国会，要求得到经营赌场的资格。1979年，赌博业在美国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在美国大陆获得承认的部落上升到337个，其余大约200个部落也在要求政府承认。象征着印第安部落复苏的最著名例子，是康涅狄格州马沙得克特·皮库斯族（Mashantucket Pequots）部落，他们开设了全世界最大的赌场——快活（Foxwoods）赌场。

　　无能的执法者

　　美国国会建立全国印第安人赌博委员会（NIGG），作为联邦政府监督印第安人赌博业的主要机构。该机构雇员63人，监督超过300个赌场127亿美元的现金流动情况，但预算经费仅为800万美元。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新泽西赌场控制委员会，该机构有720名员工，预算经费为5900万美元，只需要监控大西洋城12家赌场约42亿美元的收入。由于严重缺乏资金和人手，NIGG到目前为止只发现了一宗重大的腐败案，尽管部落成员对腐败问题早已怨声载道。

　　白人又胜了

　　大部分印第安人生活贫困的同时，一些非印第安人却通过投资赌场榨取了数百万美元。部落大多只和赌博管理公司签定合同，投资者的身份往往成为秘密，而且，他们的财务状况和收入分红也是保密的。当国会通过《印第安赌博管理条例法案》后，无论那些议员脑子里想什么，都不能影响来自马来群岛赌王，南非的百万富翁或者明尼苏达州皮革服装大王口袋里钞票的数目。

　　欺骗与恐吓

　　印第安人的财政黑幕可以帮他们隐瞒收入。部落领袖有时会用铁腕统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因此，任用亲信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如果有人胆敢询问赌场赚了多少钱，钱都去了哪里，部落运行情况如何，他就肯定要消失。那些敢于挑战黑暗制度的印第安人经常会受到恐吓，被报复或者殴打。

　　马格利特·法拉斯是圣·卡洛斯（San Carlos）地区阿派克族（Apache）部落的一员，她在圣·卡洛斯经营阿派克黄金（Apache Gold）赌场，日子本来过得相当写意。就因为她揭发了一宗腐败丑闻，导致部落一名前领袖坐牢，从此，法拉斯受到了部落理事会的欺压。

　　她说，在过去的3年里，一到夜晚就有人用扩音喇叭不停地在她家门前大喊大叫，他们还进行电话骚扰，威胁要杀死她。法拉斯无奈地说：“除了说这是一场恶梦，我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了。”

　　见证历史

　　美国政府试图帮助印第安人的措施大多以失败告终：

　　1819年 国会通过第一笔对印第安人的拨款，数额为1万美元，名义是使印第安人“文明化”；

　　1830年 联邦政府通过《印第安人迁移法案》，强迫所有的印第安人迁移到密西西比西部地区；在这次大规模的迁移中，大约有4000名切诺基人失去了生命，他们进行迁移的道路以及在这条路上经历的种种苦难使这次迁移被称为“血泪之旅”；

　　1832年 高等法院宣布在印第安人保护地上，印第安人可以不受美国法律的制约；

　　1834年 国会禁止在印第安人居住地贩卖酒类饮品；

　　1887年 为了分割印第安人保护地以及促使印第安人改变生活习惯，国会通过《达韦斯法案》，为每个印第安家庭分配了160英亩土地。图为议员达韦斯；

　　1890年 联邦军队与印第安人的冲突中有300名土著被杀；

　　1924年 国会宣布所有印第安人都是美国公民；

　　1934年 国会修改《达韦斯法案》，通过印第安人重组法案，在印第安保护区建立部落政府；

　　1987年 高等法院规定州政府和地区政府要对印第安保护区的赌场进行管制； 1988年 国会通过印第安人赌博管理条例法案，为印第安人保护区赌博业的兴盛开了大门；

　　1992年 快活大赌场（Foxwood）在康涅狄格州开业，目前，它的年营业额达到10亿美元，是世界上最大的赌场；

　　2002年 290家印第安赌场上交的报告表明这些赌场的年营业额达到127亿美元。 本版编译 小智 阿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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