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美国特约记者乔汉生

　　发布会现场前三排座位上刻有指定新闻机构的名字

　　美国人向来以享有新闻和言论自由而自豪，然而在美国做过记者,你才会发现其实这里对新闻从业人员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也因此大大限制了完全的言论自由。

　　最明显的例子是，政府官员对不同新闻机构的歧视。华盛顿是各地记者精英云集的地方，世界上主要的新闻机构在华盛顿都派有常驻记者。但是白宫狭小的新闻发布室的前三排座位留给美国主流媒体是众所周知的规矩。这几排的每个座位上都刻有指定新闻机构的名字，而白宫新闻发言人接受提问也无一例外地从美国三大电视台(美国广播公司ABC、全国广播公司NBC、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记者开始，就连在国际上颇有影响的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记者也要等到第一排的记者提问结束后再补充。

　　我有一个朋友是日本最大的电视台之一———朝日电视台驻华盛顿的首席记者。这个职位对日本人来说是非常“有地位”的，但是他在参加白宫新闻发布会5年来从来就没有坐过。他告诉我，第一，他坚持如果美国人作为主人不请他坐，他不会自己坐下﹔第二﹐就算坐下，感觉也好像在电影院偷偷占了人家的好位子﹐等拿票的人来了后要尴尬地溜走。我记住了这个教训，所以每每到白宫也是“打站票”。虽然比坐着的人“显眼”得多﹐可仍然很难有向发言人提问的机会。

　　在俄罗斯总统普京2001年11月访问华盛顿时，我为参加普京和布什召开的联合记者会认真准备了问题﹐并且认为在美俄关系的发展中一定会涉及中国﹐因此可能有提问的机会。可是到了白宫东厅才发现﹐上百个座位都是指定的。两位总统按照事先的安排各自点自己国家的3名记者提问﹐第三国记者根本没有机会。有机会提问的美国媒体中几乎每一次都包括美联社﹐另外则是一家电视台、一家报社作为代表。

　　本届美国政府与外国记者不太合作

　　白宫偏袒美国媒体，外国人无可厚非，可是这一届政府对媒体，特别是外国媒体的不合作态度已经引起了广泛的抱怨，美国总统布什视保守秘密为忠诚的体现。因此为本届政府服务的官员大都不敢轻易和记者交往。外国记者了解白宫的消息要通过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新闻办公室。可是这个办公室除了一位什么都“不清楚”的接线员外﹐其他的官员几乎永远在“开会”，而且给他们的留言也是十有八九没有回复。

　　有一次﹐主管白宫网络安全的一名官员给美国记者开了个特别发布会。我在得到消息后有具体的技术问题不明白﹐打电话请他解释。他开始还客气地寒暄几句﹐一听我是中国记者马上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再也没人接听了。

　　在“9·11”事件刚刚发生后的几个月里﹐世界越是需要知道白宫的动态﹐外国记者在白宫采访就越困难。白宫以严格安检制度为名﹐要求没有白宫记者证的外国记者提前一天将个人情况，如姓名、出生年月日、其他证件的号码等上报到美国国务院下属的“外国记者中心”﹐由那里的官员向“国安会”新闻办报批。之后﹐要在当天新闻发布会开始前至少半小时到白宫北门的记者入口﹐经过安检后等待“国安会”人员陪同进入新闻发布会室。日复一日﹐每天的手续都这样繁杂﹐致使参加白宫新闻发布会的外国记者越来越少﹐也就很少有人从国际社会的角度提出反驳美国政策的问题。

　　相反﹐美国政府与美国国内主要媒体的关系却十分热乎。白宫、五角大楼和美国国务院等部门的新闻官员定期与美国各大报刊、通讯社和电视台的负责人会面﹐介绍政策走向﹐预告美国官员出访或外国领导人的访美行程等。有喜欢和媒体打交道的美国总统﹐比如前任总统克林顿﹐还会不时请记者到白宫“喝茶”﹐讨论有关政策或新闻事件的背景并且了解舆论反应等等。

　　美国政府和政客善于利用媒体做宣传﹐推行其政策﹐控制舆论导向

　　在美国发动对阿富汗的战争后﹐五角大楼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从一周两次增加到五次。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利用新闻发布会慰问美军官兵，为军事行动出现失误辩护﹐这使得这位策划和指挥战争的国防部长不仅没有受到大部分美国民众的埋怨﹐反而还在70岁时被评为“美国政府最性感的官员”。

　　美国的新闻官员通过有意识地选择媒体，有效地控制了大部分媒体的报道口径。在2002年8月美国国务院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大约一个小时的会议，前45分钟谈的全部是以巴冲突问题。其他国家的记者即使有天大的事也要等前排的美国记者问到尽兴为止。国务院发言人鲍彻的脾气好﹐和大部分美国记者又熟﹐调侃之间已经把时间耗尽。结果一次新闻发布会没有其他内容﹐记者们只好做以巴冲突的文章。

　　美国副总统切尼2002年夏天在一次演讲中谈到伊拉克总统萨达姆的潜在威胁﹐并说美国不惜单独行动“铲除祸根”。但那时美军在海湾地区的集结还远远没有完成﹐许多国家也表示反对美国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入侵伊拉克。于是总统国家安全顾问赖斯亲自找到切尼，告诫他说话要谨慎﹐要与白宫保持一致﹔而白宫对外也开始大幅宣传美国希望组成国际同盟对付萨达姆，几个星期后﹐美国总统布什就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言。这次发言被媒体多次引用为美国不支持单边主义的例子。

　　可见美国的新闻自由也不是绝对的﹐政府在控制舆论方面起到很大的作用。在美国收视率很高的电视剧《白宫西翼》讲的是在白宫里发生的故事。其中有一集写总统的一项政策受到媒体批评﹐白宫发言人设法挽回局面。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个镜头是在一场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剧中的白宫发言人回到办公室﹐双脚跷在办公桌上看各个新闻频道的报道，然后满意地点着头说﹕“危机解除，这项政策现在可以执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