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当前，海湾前线的美军士兵如何准备应敌？

　　□航雁综合编译报道

　　美国的新生代军人

　　“我想要参战。”来自美国第三步兵师第二旅的马修·菲格利中士这样说道。此时他正坐在他的布雷德利战车的后排座位上，在距离伊拉克边境只有几英里的科威特北部荒凉的沙漠地带穿行。

　　菲格利可能很快就能实现他的愿望，因为倘若如第三步兵师指挥官巴福特·布朗特将军所言，美军装甲部队一旦攻打伊拉克，那么该师将成为全军的“矛尖”冲在最前面。22岁的菲格利中士为自己错过在阿富汗的战斗而惋惜，他称那为“一件令人伤心透顶的事”。他说他不怕死，危险“只不过是生命的一部分”，“如果这次轮到了我，那我就去死”。菲格利十分轻松地说：“这里一点儿也不紧张，就如一场步行竞赛，一切是如此的简单。”

　　菲格利这种男子汉般的漠然态度在第二旅应征入伍的士兵中非常寻常。第三步兵师是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其武器和士兵可以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往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在科威特沙漠举行的一次祈祷仪式上，一名士兵高声喊道：“为战争祈祷！”在他坦克车的炮筒上，一名年轻的指挥官刻下了“打到巴格达去”的字样。

　　这是美国的新生代军人，同他们的祖父辈相比，他们年轻、体力充沛、意气风发，更重要的是，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历史痛苦与心理阴影。

　　而他们那些经历过二战或者越战的祖父辈，面对新的战争，只有厌倦和不情愿。1943年美国一项调查询问了前线士兵在“重返实际战斗”时的感觉，其中只有不到1%的士兵想即刻参战。

　　退伍军人通常不愿意谈论他们战火下的生活，他们不希望被吹捧，但是他们更不希望再度体验那种厌恶、耻辱与恐惧。他们知道，最常发自他们口中的，并不是什么“保证完成任务！”等传说中的豪言壮语，二战退伍军人作家保罗·弗赛尔写道，当年轻的士兵死在战场上的时候，人们通常听到的呼喊是：“妈妈！”

　　第三师的许多士兵并没有实际地参加过战斗，他们都是新手，只有少数如乔安·卡洛斯·卡多纳中士这样的除外，41岁的卡多纳曾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参战。当一些年轻人问起他的作战经历时，他通常含混地敷衍：“我不想讲得太多，否则你们这些年轻人会被死尸吓破胆的。”

　　事实上卡多纳说的没错，这些“新兵蛋子”的兴奋与勇敢，一方面在于美国冷战结束后几场屡战屡胜且伤亡微小的战绩鼓舞着他们，另一方面则纯粹在于，战争还没有真正打响。

　　比战斗更困难的任务

　　随着美军加紧备战，把上千辆坦克、上千架飞机和小型武器以及成吨弹药运到伊拉克周围地区，美军指挥官们必须和战士们一起准备好战前的最艰难时段：克服恐惧。

　　如果参战的士兵们自己都无法战胜头脑中的恐惧情绪，那么就算投入再多的人力物力也无法征服伊拉克。而他们有害怕的理由，大多数的总统与越战后出生的人，都极不愿意看到任何士兵装在尸体袋被运回家。但这一次布什总统似乎决定冒这个险——他还相信对手装备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1993年，他的前任克林顿在如影片《黑鹰坠落》中描述的一场血战之后便把军队撤出了索马里。

　　布什急于向世界表明，他不是克林顿。

　　引导士兵进入战争状态，需要比陈词滥调和铁腕更多的东西。在过去，指挥官往往杀掉那些临阵逃脱者，然后用烈酒让剩下的士兵们挺直脊背。军事历史学家约翰·基根曾指出，在15世纪的阿金库尔(Agincourt)战役以及19世纪的滑铁卢之战中，很多士兵要不是喝醉了，根本就无法参战。

　　现代的美国虽然拥有人类空前先进的军事科技，但军官们仍然必须依赖于一些原始的手段来激励士兵“不怕死”。不过在美军基地以及军舰上，酒水是被严厉禁止的。而克制、坚忍等传统的军人素质在现代士兵中也已经慢慢失却，一名军功奖章获得者回到家里后，甚至可能成为殴打妻子的暴徒。

　　那么如何才能有效地克制面对战争的恐惧？医疗手段已经开始被应用到军队里：士兵们被鼓励谈论他们最深切的焦虑，精神病学家和心理咨询顾问还组成了随军的“紧急事故小组”。

　　但是恐惧不是谈走的，它可以被暂时埋藏，却无法消失。大多数的指挥官知道，他们最大的希望是疏导恐惧，这样士兵们的精神就不再是仅仅被麻痹起来，而是有所准备。长期以来，士兵不为神也不为国而战斗，而是为出离恐惧——被杀的恐惧——而战。

　　二战最伟大的战斗历史学家S·L·A·马歇尔写道，恐惧对所有士兵都有影响，就算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例外。马歇尔发现，只有1／4的士兵在战场上真的开火放枪，另外的3／4中，一部分是出于宗教因素而对杀戮感到厌恶，但更多的人却是因为震惊而不知所措。

　　二战期间参加过激战的一个师团中，有许多士兵承认，他们当时恐惧得没完没了地呕吐———10%的士兵尿了裤子。口干舌燥是恐惧最一般的症状，给士兵下达命令的军官嗓音变得嘶哑，并非仅仅只是喊得太卖力的缘故。一些士兵一听到枪响就逃，另外一些士兵则能坚持更长一点时间。只有大约2%的士兵是真正的战争狂热者，但他们中也有人被战斗的紧张气氛逼疯。二战期间，军方精神病学家发现，任何士兵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有一个绝对的限度，大约可以持续60天的连续战斗，或者总计200天至240天的战斗。

　　美军准备得并不好

　　美国对伊战争一旦到来，时间可能会很短。美国人已经习惯于己方极少人员伤亡的单边战争，美军可能会再次迅速挫败伊拉克的反抗，美军士兵将比从前的士兵得到更好的保护，而且通常可以从远距离袭杀敌人。

　　不过第三师也许会在一个弥漫着毒气的城市里挨家挨户地作战，这一点，就连菲格利中士也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也想要经历巷战。他和他的战友们一直在模拟的“城市”中训练，他们使用真弹药，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需要把装备的M-16的枪筒朝下。而在真正的巷战中，他们应该把枪筒对准屋顶。菲格利嘟囔着说：“这使我们养成了一个坏毛病。”

　　在模拟巷战中，军方用塑料模型充当当地人：墨绿色的代表敌人，米色的是自己人和普通居民。但影子是不会反击的，而在真正的战斗中，区分敌友可没那么容易，特别是当士兵们戴上碍事的防毒面具作战的时候。

　　军方通常都按照最坏的打算安排士兵训练，但经常有人得不到有效的帮助。在最近的一次训练中，第二旅士兵们穿上生化衣的时候，一名年轻的士兵无助地戴上了他那残破的面具——他一直都以为那东西是个军用枕头。

　　“按照作战的方式训练，按照训练的方式作战。”这是美国武装部队的口号，但是永远都没有现实事物的完全替代物。第三步兵师的巷战训练就不真实，与其说是为真正的战斗做准备，倒不如说是在美国有线新闻网(CNN)的摄像机下“作秀”。训练有素的伞兵或者突击队员更有可能参加在伊拉克进行的巷战，第三师是一个机械装备的师团，大多依赖于远射程坦克的保护。

　　尽管坦克密不透风、钢筋铁骨，看似安全，但也存在不安全的因素。由于坦克无法识别“地平线”以上的目标，极易造成美军坦克互相残杀，军方正在想方设法减少“友好开火”的事件。

　　拿什么来克服恐惧

　　在所有的武装人员中，再没有谁比航母编队中的飞行员更接近恐惧的了。在海湾待命的“星座号”航母上，海军飞行中队“死亡响尾蛇”的成员们每个星期都要对伊拉克的反战机场地进行轰炸。“死亡响尾蛇”的士兵们闲暇时谈论的，都是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话———一名F-18战斗机的飞行员在阿曼的峡谷里撞壁，一名“响尾蛇”成员称道：“他成了一件地质标本”，他为这名飞行员无痛苦地死去感到欣慰。

　　“死亡响尾蛇”的成员们承认，虽然他们也惧怕，但是他们在飞翔时兴奋异常。一名军官把在执行夜间任务时看到射来的高射炮火描述成“一串串珠子”，嘴里还模仿着爆炸的声响，“这一切都像焰火，非常漂亮，不像是真的，你不会把那一切跟死亡联系起来”。

　　军医发现，70%厌战的士兵经过合理的治疗，经过三四天的休整愿意重返战场。越南战争以来，美军在应对士兵心理问题上已经越来越有经验。一些登记入伍的士兵后来接受了更加现实的训练，目的是消除或者至少减弱对战斗的惊竦。经过不断的反复，士兵的职责便成为一种程式，恐慌便会减弱。

　　在美国加州沙漠国家训练中心，有一个模拟训练场，士兵们在那里用“红外线枪”对射，士兵身上配有传感器，一旦有光线接触身体，传感器就会响起，士兵就或“死”或“伤”。为了制造逼近真实的战争场面，训练场上不断响起爆炸声，硝烟也四处弥漫。

　　大卫·格拉博是一名海军步兵，他在训练中心受训使用83mm火箭发射器，他坦承自己上到战场后会感到恐惧，但是他认为，如果自己能够化恐惧为勇气，事情就会往好的一面转变。大卫知道说的容易做起来难。今年20岁就要做爸爸的他是在“9·11”后入伍的，他说，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要回家，这样就能看见自己的孩子。家人不允许他死，敌人杀不死他，不论发生什么，他不允许敌人杀死他。怀着这样的信念出征的年轻士兵相信自己是不朽的，直到他们亲眼目睹自己身边的人倒下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