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 李希光

　　提要：曾几何时，美国记者和媒体穷凶极恶地发掘他们总统的性丑闻。但在“倒萨”战争面前，他们却对当前的政府领导人和政策失去了怀疑和批评精神

　　近日，美国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丹·拉瑟采访萨达姆，并且在美国国内播出。节目给

美国新闻界造成了一场轰动。许多人认为丹·拉瑟不该在这个时候访问萨达姆，原因是萨达姆已经成了美国公众心目中的“魔鬼”，这个时候播出他的节目无助于美国国内对“倒萨”之战的同仇敌忾。

　　反战主义不敌“爱国主义”

　　在美国“倒萨”之战即将打响之际，美国媒体也成功塑造了一个在其国内推行残暴统治、在国际上与本·拉丹等恐怖分子遥相呼应的萨达姆形象。这种对于萨达姆形象的妖魔化，主要的方式大约有两种：一是直接攻击萨达姆本人及其政权，渲染一种血腥、残暴和苦难的伊拉克国内情况，而忽略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恰恰是由于上一次海湾战争和战后的制裁造成的；二是鼓吹“倒萨”战争的正义性，为战争获取公众支持。如果有人反对战争，美国大媒体多数会批评。在“9·１1”后的全球媒体牢笼里，任何批评美国的言论都可能被视为恐怖主义，或与恐怖主义共谋。

　　萨达姆由于长期对美国执行对抗政策，早已成了美国政府的眼中钉。因此，美国媒体在执行的是不需要政府授权的新闻自律，这种自律过滤了反对派的声音。而美国国内确实存在的反战主义者，但在爱国主义的压力下，极少能在媒体上发言，有时只是利用学术性的刊物谨慎发表自己的观点。

　　说真话的媒体开始后悔

　　2002年下半年，美国主流报纸报道说：伊拉克不让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进入，是因为其中有美国间谍；而伊拉克的指控不是事实，是伊拉克编造出来的谎言。但事实上，这个“谎言”最早是由美国主流媒体首先当成事实报道出来的。

　　1999年，美国几家全国性大报都在头版显著报道了这样一条调查性新闻：中央情报局利用联合国武器检查员的身份，到伊拉克从事间谍活动，收集美国需要的情报。《纽约时报》1月7日头版报道：“美国官员今天说，美国间谍混在联合国武器核查员中从事间谍活动。”

　　但到了2002年，布什当局却把联合国武器核查问题作为发动伊拉克战争的理由。与此同时，美国报纸在回忆联合国武器检查团的间谍活动时，突然发生了记忆模糊——《纽约时报》8月3日称：“侯赛因先生指控旧的委员会(联合国武器核查委员会)变成了美国的间谍工具并拒绝与其打交道。”《纽约时报》自己的特派记者三年前通过采访美国高官证实的间谍活动，突然间变成了萨达姆政府的指控。

　　仍然是3年前，《华盛顿邮报》记者巴顿·格尔曼用大量详尽的事实报道了联合国武器检查团的间谍活动。当时由于《波士顿环球报》在头版率先披露了联合国武器检查团的间谍活动而受到新闻界同行的广泛赞誉。但到了2002年，美国准备伊拉克战争时，许多媒体看上去都有些后悔当时不该披露联合国武器检查团的间谍活动。

　　布什面前一致缄默

　　美国参议员海勒姆·约翰逊1917年在参议院说过一句名言：“战争发生时，真相是第一个牺牲者。”后人把它引申为：“战争发生时，新闻自由是第一个牺牲者。”几年前，一名新闻工作者索性把这句名言改成：“战争还没来临，媒体就已阵亡。”

　　一般来说，西方学者认为当政者管制战争新闻，不外乎以下三点理由：为了国家安全，政府有说谎的权利；为了一致对外，新闻界最好只有一种声音；为了战争胜利，新闻也要当成武器。立普·奈特利研究战地记者的名著《第一个牺牲者》(The First Casualty)中指出，越战是美国第一场“电视战争”，战地记者随军队上前线，把战争的残酷血淋淋地带进民间起居室，助长了反战情绪，却也让当政者认识到新闻管制的重要性。新闻管制不单是拒绝媒体现场采访军事活动，政府还可控制新闻的发布：发什么、几时发、如何发，甚至发布假新闻。

　　“9·１1”之后，美国许多媒体公开表示支持布什政府无限制的反恐战争，直到现在的“倒萨”战争。这些媒体越来越依赖于政府的消息来源，其结果是媒体越来越不愿意对政府的政策和言论开展批评性报道和调查性报道。

　　在“倒萨”战前，美国媒体在报道总统时，越来越把他的言行当成圣人的话来处理。布什及其行政当局的各项战争政策不再受到媒体的质疑，获得一路绿灯。媒体对政府政策一反传统，对政府领导人和政策失去了怀疑和批评精神。这种对待总统的态度已经成为了主流。

　　美国媒体一百多年来对总统的政策总是批评大于颂扬，而且历来对总统的批评总是不依不饶，最典型的就是“水门事件”成功地让尼克松总统下台。美国媒体以批评总统及其政策为最大乐趣。但是此次，美国媒体为“新闻自由的呼喊变成了高度一致的缄默”。英国《卫报》就美国媒体的效忠，发表了评论说：“真奇怪，这些被驯服的记者们曾几何时穷凶极恶地发掘他们总统的性丑闻。但今天，这些记者在报道那些与总统密切相关的、更为严肃的重大问题时，完全丧失了他们当年的能量。”(本版署名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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