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马德不懂英语，幸好有翻译在旁。在整个交谈过程中，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我，因为他想给我讲述他的故事。他说 他今年18岁，是伊拉克人，与亲人刚流亡约旦不久。

　　哈马德是什叶派教徒，战争对他来说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他出生时正值伊拉克烽烟四起之际，自懂事以来，就没过 上一天太平日子。他的家就在伊拉克南部巴士拉附近，父亲是军人，在他两岁那年死于两伊战争。

　　哈马德的家境骤变。这不仅因为父亲的死使他们生活更艰难，还因为他的家庭受到政府无休止的监视。他目睹一个又 一个的亲人人间蒸发。在萨达姆政权之下，集异己分子和什叶派教徒身份于一身会招来杀生之祸。

　　1989年，哈马德的舅舅被萨达姆的秘密警察逮捕，时至今日音讯全无。家人相信他肯定死了。他的另一个舅舅也 未能幸免。为躲避政府的迫害，他逃到科威特，谁知被当时入侵的萨达姆军队逮了个正着，并被押送回国。之后他就杳无音讯 。哈马德就是在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下长大成人的。

　　哈马德的母亲改嫁给一个与约旦有关系的男人。他们一家也开始了漫长而缓慢的逃亡生涯。但是逃跑一次只限一人。 他的继父千方百计弄到约旦签证首先逃跑。几年后其母也逃到约旦。在他逃亡之前，一直与舅舅们(以打鱼为生)住在法奥半 岛。一年半以前，哈马德和10岁的弟弟逃到了约旦与母亲团聚后，又开始新一轮逃亡，因为继父已逃到瑞典——他们全家的 最后目的地。就在上个月他们刚刚拿到瑞典签证。

　　但随后战争打响了。现在哈马德彻夜难眠，不停地抽烟喝茶，策划回国线路。他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战争打下去；他 不能无日无夜地看着家园被毁。他的妈妈对此毫不知情，他也不打算告诉她。他说离开时会留张纸条。

　　在谈话的当儿，他的手机响了。他简短地说了几句就收了线，脸露喜色，说是朋友打来的，也是伊拉克人，跟他一样 大。他们打算一起回乡，计划已敲定。他没有签证，但他看来并不担忧，信心十足地说总会找到解决办法。他没有谈他的详细 计划。

　　我问他回去之后打算做些什么。翻译抢先答道：他当然会为保卫萨达姆而战。目前整个中东地区充满泛阿拉伯自豪感 ——伊拉克的抵抗给予阿拉伯世界强烈的自豪感。这种回答完全可以理解。

　　由始自终哈马德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我。他没有说话，耐心等我提问。我问他：“你回伊拉克会做什么？你会打美国 人吗？”

　　他不是军人。他知道巴士拉发生了暴动。事实上他知道他不能逃避，阿拉伯自豪感时刻占据着他的心。最后，他回答 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舅舅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一定要回去。我必须跟他们在一起。我马上就要回去。”

　　从这个年轻人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伊拉克的将来。《亚洲时报》记者贝尔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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