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护经验要让全世界分享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08日17:19 南方日报

　　世卫组织专家考察肯定广东非典防治工作———

　　防护经验要让全世界分享

　　广东省是我国最早发现非典疫情的地区。今年4月初，世界卫生组织专家在广东考察时表示，广东防治非典工作卓有成效，其经验应该给全国其它地区，乃至全世界共同分享。

　　现在，距离广东发现第一例非典病例已过去4个月，广东现在防治情况怎么样，在防治非典方面又积累了哪些经验？昨日，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栏目就此进行了全面报道。

　　有效控制非典疫情

　　新发病例明显减少

　　记者：这次我们来广东，大家很想知道，广东的非典疫情到底有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黄华华(广东省省委副书记、省长)：应该说广东的非典疫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现在已进入了平缓期。现在就是面临怎么采取措施，进一步防止疫情扩散问题。

　　钟南山(中国工程院院士、广东省防治非典医疗救护专家指导小组组长、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要看疫情有没有得到有效遏制，主要的指标是看每日的发病人数和死亡人数。

　　从每日新发病的人数来看，广东自从进入了4月份，跟上个月比较有明显的减少。在一个月前或者是两个月前，每天的发病人数有四五十个。从这个角度来看，疫情是明显地减轻了，新发病的人数也明显地减少了。所以我可以说，还是得到了非常有效的遏制。

　　春节前夕遭遇非典

　　专家迅速展开调查

　　黄华华：第一个战役是一个遭遇战，就是在春节前。这个病到底是什么病，我们不知道，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碰着了，就叫遭遇战。

　　黄庆道(广东省政府疫情应急处理领导小组成员)：当时，我们从来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个问题。1月2日，我们接到河源市卫生局的报告，说河源市人民医院有8个医务人员收治了两个病人，病人送到广州后他们都发病了。1月2日上午得到这个消息后，2日下午我们就派专家去给他们会诊。会诊后，病人的病也就好了，所以就没有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1月21日，省卫生厅再次接到了中山市的报告，说又有13名医务人员得病。广东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向国家疾病预防中心报告，派何兆福带领临床专家组到中山进行调查，国家疾病预防中心也派出专家组到现场进行指导。】

　　何兆福(广东省非典防治协调小组副组长、省卫生厅助理巡视员)：当时我们就感到有点不妙。当时我们专家组去的时候，思想上很明确，这个病使这么多医务人员感染，肯定是一个传染病。所以要通过调查研究，对这个病要怎么来治疗，还要怎么做好预防，怎么做好隔离，要从现场马上拿出个意见出来。

　　专家们在到达中山的第二天晚上，马上整理出一份关于中山市不明原因肺炎调查报告———

　　诊断：非典型肺炎(病因未明，病毒性感染可能性大)

　　治疗原则：酌情使用皮质激素等

　　预防措施：隔离病人，病房通风、换气，消毒

　　专家组指出，可能通过空气飞沫传播。这是第一份关于非典型肺炎的报告。第二天，广东省卫生厅就出台了第二号文件：关于印发省专家组关于中山市不明原因肺炎调查报告的通知。通知提醒各治疗单位学习掌握调查报告中的治疗方法。后证明，这份调查报告中的很多判断都是正确的。】

　　何兆福：在预防上，首先是通风，这个是从调查观察得出来的结论，到目前为止，大家觉得还是很有效的一个措施。经过不断完善，但是基本原则没变，最初的判断准确，最初提出的治疗方案有效，对后来的非典防治工作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

　　大年初一进入高峰期

　　医护人员相继受感染

　　谁也没想到，从2月1日大年初一起，非典疫情迅速进入高峰期，这给非典的救治工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是传染病专科医院，是一家中小型医院，医务人员只有200多人。该院是广州最早收治非典病人的指定医院之一，也是广东省收治非典病人最多的医院，到2003年4月25日总共收治340个病例。】

　　记者：你还记得第一例病人送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唐小平(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院长、广东省非典临床专家组成员)：第一天收了5例。2月2日也就是大年初二，病人开始来的时候，发高烧，咳嗽，呼吸重。因此我们接待的都是第一代和第二代毒力比较强的病人。2月6日一天来了30个病人，8日一天来30个，到2月12日，在院的非典病人总数就达到150多人。这个时候，我们感到压力非常大。而且这150多个病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危重的。最多的一天，11台呼吸机要同时在运转，而且这150多个病人全是发高烧的，高烧39度，甚至41度。最后把我们研究所的大制冰机全部搬到病房制冰还不够用。那个时候病房忙得就像打仗一样。

　　特别是有一例“毒王”，是广州最早的一个非典病人，是芳村区一个做海产品生意的，他先后在中山二院毒倒了二三十位医务人员，又在中山三院毒倒了二十来位医务人员，邓练贤教授就是被他毒倒的。接诊的医务人员确实有点怨言，说为什么带着呼吸机还要转到我们院来。

　　但病人的利益就是我们的最高利益。“毒王”在住院期间，一直得到我们医护人员的特别关照，因为他需要特级护理，护理他的护士王春华最后也病倒了，王春华经常要给他吸痰，痰液的传染性是最强的。当时我们都没有戴防化面具，眼镜也没戴，因为我们当时经验还不是很丰富，后来才发现，分泌物质喷到结膜上面，也可以感染。我自己从事传染病已经有十几年，还有一些老专家老教授，几十年一辈子从事传染病工作，也没见到传染性那么强的传染病。

　　尽管人们已经意识到非典的传染性和个人防护的重要性，但是当疫情大规模爆发的时候，因为经验的不足和防护措施的不完善，第八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受到感染。】

　　记者：一共感染了多少医护人员？

　　唐小平：我们医院一个星期之内，有8个医生12个护士病倒。

　　记者：你有没想过最坏的局面是什么样？

　　唐小平：我当时心里想，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医护人员那么多人倒下，我们这个医院可能会关门。

　　在得知第八人民医院人手短缺的情况后，广东省卫生厅和广州市卫生局一起协调其他医院支援。】

　　唐小平：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先后从广州市各个兄弟单位，还有一些部队的医院，派来了60多名医务人员来支援我们的工作。这60多名医务人员，很多都是呼吸科的专家，使我们度过了难关。

　　这个时候外援非常重要，协作也很重要。当时病房里面就像一个联合国的部队，有很多面孔都是不熟识的，主任叫不出你名字，护士长也叫不出护士的名字，大家还是协作得很好，哪个病人最危险，叫到谁，谁就往前冲，如果没有这个支持的话，我们医院很难挺到现在。

　　公开疫情缓解恐慌

　　科学显示惊人力量

　　各个医院为救治非典病人而感染的医务人员越来越多，引起了不少的恐慌情绪。2月11日，广东首次公布非典型肺炎的发病人数为305例，死亡5例；其中医务人员105例，无一例死亡。】

　　记者：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当时如果早一点开记者见面会，早一点通过媒体向社会公布这些情况，效果会更好一点。

　　黄庆道：对每一个事物的认识，它不是说先知先觉的，要随着事物的发展，不断地认识，不断地改进自己的工作。应该说，广东的处理在当时来说，它是从不认识到认识，及时地采取措施，制订方案，在事态发展不适应的时候，它能及时地把它纠正过来，所以我说它是适时的，而且是适度的。

　　公开疫情的做法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市民的恐慌情绪，但是，如果不能根本解决医务人员的防护问题，非典可防可治的说法就很难让人信服。】

　　黄华华：医务人员感染，老百姓紧张，说你医务人员都没办法我们怎么办？当时真的是整天睡不着觉，感到责任重大，疫情如火，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疏忽懈怠。

　　记者：那段日子是不是特别难熬？

　　黄华华：特别难熬。

　　记者：有专家提出来，能不能搞一个空气清洁器？

　　黄庆道：有一部分专家认为这个效果挺好，有一部分专家则认为这个效果只有40%到50%。后来我们向雷于蓝副省长报告，向张德江书记报告，还有向黄华华省长报告，他们说只要有效果，哪怕是40%、50%，甚至是30%，都要买。钱，由政府给！

　　广东省卫生厅共购买了201套医院用的空气清洁器，加强医院的空气消毒工作，还从英美等国紧急购买了150套防毒面具，每套600美元，供一线的医务人员使用。由于采取了一系列的有效措施，到2003年4月下旬，医务人员感染人数由2月份的201例降到4月份的30、40例。】

　　黄庆道：医务人员保护好了，它不仅是防治非典型肺炎的一种技术力量，更重要的是要稳定整个社会。群众可以看到，医务人员不再感染了，就可防可治了。

　　政府决策问计专家

　　实事求是订出治疗方案

　　在解决医务人员特殊防护的同时，有效的治疗方法如减低死亡率，逐步提高治愈率，是摆在医务人员面前的又一重大难题。】

　　记者：你面临的最大压力是什么？

　　钟南山：我面临的最大压力恐怕就是对这个病的无知，在这个病面前不知道干什么？一个是诊断不太清楚，第二是治疗没有办法，所以这个压力是最大的。

　　记者：当时靠什么来支撑你对付这个压力？

　　钟南山：很简单，压力常常就是动力，你希望把它解决，而且希望比较快地来解决。

　　根据整个情况，我们总结了一套发病后如何缩短病程、如何减少死亡率的经验，具体来说就是4个方面：第一，就是在急性发作期，特别是有高烧，有肌肉疼痛的时候，采取中西结合，特别是中医的一些清热解毒方法，减轻症状；第二，当病人病情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及时地使用类固醇或者皮质激素，预防肺发展为纤维化，以及更严重的呼吸衰竭；第三，在发现病人有比较明显缺氧的时候，应该采用人工通气的办法，但是我们首先不采用插管或者是气管切开来通气，我们采用无创的鼻罩或者面罩来通气，这个方法也证实了很有效，很多病人都过关了；第四，因为这种病人发病以后，他的抵抗力非常低，很容易产生二重感染，所以要及早地预防这些感染，这是一个减少死亡率的重要因素。

　　广东省卫生厅于3月9日发出13号文件，再次把专家们总结出来的非典诊断治疗隔离经验作为工作指引传达给各大医院。】

　　唐小平：这些经验的积累，都是在血的教训的基础上取得的，比如消毒隔离。我们医院的医务人员感染，都是在2月12日到19日这段时间，那个时候病人最多，病毒的密度最大，医务人员最辛苦，此外，与那个时候我们的经验还不足也有很大的关系。当时病房通风不太够，后来我们不断地总结，最后在所有的病房窗台上全部装了3台排气扇，从此以后，我们医护人员就没有再出现过感染的病例。现在看来，可能觉得这个办法也很简单，但即使这么一个事情，也是付出了血的代价的。

　　防治工作行之有效

　　世卫组织要推广经验

　　早在2月3日，广东省卫生厅就在成立非典防治协调小组的同时，就组织了医疗救护，流行病学调查，以及病原学检测技术。在过去4个月，广东防治非典的工作中，专家们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记者：广东省政府在采取了一些有效的措施的时候，都是建立在一些专家很准确的判断基础上的，专家在这个政府决策当中，是否发挥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黄华华：省委、省政府非常重视专家的作用，专门成立专家领导小组，有重大决策之前，都要听听他们的意见。对这个病一开始就发挥专家作用，到底这是什么病？怎么诊断？用什么方法检测？怎么确诊？能采取什么办法治疗？这一整套的东西，全部都是专家指导搞出来的。尽管我们有的时候不太懂，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们支持，经常过问了解，像病原的这些分析，专家们坚持实事求是，我们省委、省政府支持鼓励他们实事求是，争取最后胜利。所以我们省能够比较快地制订出一整套的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这主要是充分发挥了专家作用，现在看来，这对整个非典的防治是作了很大贡献的。

　　2003年4月初，世卫组织派出专家组到广东考察非典的防治工作，实地考察了各大医院、研究机构，与广东省的专家进行了交流之后，世卫专家认为，广东的非典型肺炎的防治工作卓有成效，认为广东的防护经验应该让中国的其它地方乃至全世界来分享。】

　　93届广交会如期开幕

　　5万来宾无一感染

　　4月15日，世卫组织专家结束考察一周后，第93届广交会如期开幕。就对非典疫情进入平缓期的广东来说，广交会的召开给非典的防护提出了新的考验。为了保护广交会的顺利进行，广东省卫生厅在省委、省政府的指导下，对非典防治工作进行了一系列的布置。】

　　黄庆道：一个就是对我们整个交易会场馆怎么样来进行清洁消毒，卫生的保障方面怎么才能起到作用？第二个就是交易会期间，对来参加交易会的人员如何采取一些应急的预案？如果发生了非典事情以后，病人到哪里去收治？如果是发生大的流行又怎么处理？这都有一个预案。再一个就是如何通过交易会，来宣传非典可防可治的一些内容和知识，还有就是抓好科普知识的宣传教育，抓好爱国卫生运动，抓好全民健身运动。

　　4月30日，第93届广交会顺利闭幕，来自167个国家和地区共5万名与会人员无一感染非典。非典的防护经验在广交会期间得到进一步的完善。】

　　成立非典科技领导小组

　　2000万资金支持科技攻关

　　记者：现在广东的非典疫情进入一个相对平缓的时期，但是还是有人会担心，会不会出现反弹？你有没有这样的担心？

　　黄华华：我有这样的担心，非典型肺炎是一种全新的疾病，从来没有碰过，也没有任何经验可循。感到心中没个底，而且到现在，也还没有真正找到它的传染源，再加上我们还没有找到特效药，疫苗短时间内还造不出来。主要是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所以对会否出现反弹还是有点担心。

　　钟南山：现在没有人能够预料，从广东、香港的趋势看来，整个疾病从发生到急剧的升高，到一个平缓阶段，以后再减少，再慢慢没有，看起来要四五个月时间。看起来，这种病毒在人体里生长繁殖还不是十分适应，它有一个慢慢的适应过程。经过一段时间会不会再有呢？我想目前任何人都很难预测。

　　记者：现在都说抗击非典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你估计这个战斗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唐小平：一开始，我们医务人员打的是一场遭遇战；随着疫情的发展，我们打的是一场阵地战；现在要做好防止反弹，防止疾病进一步死灰复燃，或者进一步蔓延这么一个工作，所以现在打的战役应该是一场持久战。

　　为了能在非典型肺炎持久战中取得胜利，广东省政府近日成立了以副省长李鸿忠为组长，钟南山为顾问的非典科技攻关小组，并拿出2000万元启动资金进行防治非典的科技攻关。】

　　钟南山：首先就是要搞出快速诊断，因为目前在有一些国家和地区，在一些城市，造成了非常恐慌或者不安定，我们把这个疑似的病例界定得太宽，之前有很多地方，一有人发烧就定为疑似病例。假如我们现在能够把快速诊断搞出来，比如说发现病人有发烧，同时又通过他咽部的分泌物，发现有冠状病毒的抗原，那就是一个真正的疑似病人，不管他肺有没有疾病，都要跟踪，否则的话就不是。第二个就是医疗问题，比如说现在用类固醇治疗是比较成功的，但是它什么时候用，该用多大剂量，用多长时间，这都是很粗糙的，所以现在需要临床医师很快地从病人身上及时地总结，这就是攻关的项目。

　　记者：现在很多地区、城市都想学习借鉴广东在防治非典工作当中方方面面的经验。从你的角度来看，你认为广东经验的实质是什么？

　　钟南山：就是实事求是，在很多未知数面前，根据一些比如说临床的表现，流行病学的表现，来进行分析，制定对策。一个是尊重事实，另一个就是及时总结经验，及时指导下一步工作，这两个是最关键的。

　　抗非典要防死灰复燃

　　艰险难挡必胜信心

　　继广东出现非典疫情以后，其它省市也陆续出现了非典疫情。由于这种未知疾病的突然袭击，给社会生活带来了影响，因此人们把非典的发生称作是公共卫生事件。】

　　记者：很多人都开始关心，这个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处理机制到底够不够完善，到底有没有起到作用？

　　钟南山：我想，在这方面，我们国家应该说是比较薄弱的。现在看起来，当一出现这个情况，一方面没有一个专门的一种预警，或者说是对这一方面进行监测的一个系统，这个系统本来有。总的来说还是不够健全，包括物质上财力上的投资，包括设备人力的投资，重视程度看起来还是不够。有一些国家是做得比较好，比如说新加坡等有些国家，但是他们现在也在回顾他们的一些预警以及应付意外事故或者监测的系统，是不是也有问题。

　　人类可以在创造物质文明方面走得很好，但是在预防意想不到的一些天灾人祸方面，还有待加强，特别是像这些传染性的疾病，我想将来还有可能遇到，所以我们国家应该加强这方面的建设。

　　广东防治非典工作得到了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4月14日上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来到广东省疾病预防救治中心，与医务工作者座谈，说“广东部分地区发生非典疫情后，我们很揪心。”】

　　黄华华：这三个字用得很好，的确就是很揪心的感觉。

　　记者：现在你觉得你这颗心可以放下来了？

　　黄华华：现在应该说，我们有信心，也有决心，来取得这场斗争的彻底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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