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埃及特约记者许愿

　　记者，尤其是身处冲突中的记者为了生存必须掌握一定的原则和技巧以保护自己，如果忽视“游戏规则”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去年的一次经历，让我终身难忘。

　　不听劝告去拍照

　　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一名巴勒斯坦警察急匆匆地赶来向我报信说，以色列军队几分钟前把原本不大的加沙地带拦腰切了“三刀”，禁止任何人往来通行。扭头看看窗外，柔和的夕阳还未落下。为了赶在天黑之前拍到以军封锁的镜头，我顾不上吃饭，带上摄影器材跑着下了楼，然后开着V6—3400陆地巡洋舰，直奔尼兹萨利姆定居点方向而去。

　　通常以军主要封锁贯穿加沙地带的南北向萨拉丁大道，而这条道路也是巴勒斯坦武装人员同以色列军队对峙的重要战场之一：很多路段被埋上巴人自制的地雷炸弹，此前不久，一辆以军M12主战坦克就在这条路上被掀了个底朝天。因为不熟悉路况，所以我也很少开车去萨拉丁大道。

　　萨拉丁路与海滨路平行，为了赶时间，我从海滨路抄小路拐到萨拉丁大道上。迎面便是一个巴警的哨站。看到是中国人，哨所的几名巴勒斯坦警察很热情地同我打招呼。得知我要去拍摄以军封锁的照片，憨厚的巴警摇摇头：“我的中国兄弟，我劝你别去，以军封锁前后是最危险的，他们会把任何试图接近的目标都看作是挑衅行为，不管你是当地人还是外国人。”另一个警察对我说：“这种事情我经历得太多了，听我的，别去了。”然而，挑战恐惧的渴望和身临前线的兴奋感支配着我，让我听不进任何劝告。

　　“谢谢你们，我会小心的！”在巴警的指点下我调转车头向最近的封锁点开去。路上的行人不多，宽宽的路面上只有我的陆地巡洋舰，显得非常扎眼。几乎所有迎面而来的当地人都远远地向我挥舞双手，示意此路不通。一个坐在驴车上的老汉在和我擦肩而过时冲我喊道：“嗨，小伙子，不要命了！前面封路了！”之后，还做了个端枪射击的姿势。

　　树丛中窜出一条大汉，强行搭上我的车

　　我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便放慢了车速。此时，四周空无一人，特别安静。我睁大眼睛盯着前方，用眼角警惕地扫视路旁茂密的柑桔树林。突然，一个黑影从树丛中窜出来，蹦到我的车前。我马上刹车，定睛一看，原来是位肩挎AK—47步枪、身着绿色军衣的大汉。

　　“站住，你要去哪里？”他喝道。我如实告诉他，我想去拍几张照片。大汉停顿一下便拉开我的车门，不由分说坐上来，用手指着前面示意我继续前行。这时，我有些担心：我们的车正开向以色列封锁站，以色列士兵会不会把我们误当成“人肉炸弹”呢？大汉看出了我的顾虑，笑了笑说：“别担心，你不是记者吗，我带你去个地方。噢，忘了告诉你，在犹太人军车前你根本无法举起手中的相机，一有动作他们就可能开枪，很多记者就是这样被打死或打伤的。”

　　进入巴安全人员驻地

　　我就这样被“胁迫”着开车向前，直到看见远处出现两辆以色列坦克。大汉将我引到一条狭窄的土路，拐进一片柑桔树林里，转了几个弯后来到一片空旷地带。几个身穿绿军装的巴勒斯坦人正蹲在一所破旧的房子前点火煮红茶。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地势低，有点像盆地，周围半人高的土地上种满了茂盛的柑桔树。

　　上前攀谈才得知，这几个人是巴勒斯坦安全部队的士兵。拦我车的大汉叫马吉德，是个中尉，破旧的房子是他们在这个地区的驻点。马吉德指着破铁门上的阿拉伯数字“2―16”对我说：“我们是第二支队，负责守卫第十六哨站。”

　　马吉德和几个同伴显然很高兴有个中国人来这里做客，一个劲儿地夸中国，还和我聊起家常来。马吉德神秘地告诉我，他虽然名义上是安全部队的官兵，但暗地里也是巴激进组织“民阵”的成员。

　　正在此时，柑桔树后面响起一阵爆豆般清脆的枪声。虽然我没有实战经验，但可以判断出开枪地点离这里非常近。我站起身张望四周，几发子弹“嗖嗖“地从我头顶飞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吉德一把将我摁倒在地，大声叫道：“趴下！”他指着铁门上一人多高的位置上几个龇牙咧嘴的洞说：“瞧见没有，这就是以色列大兵打冷枪击中的位置，子弹可不长眼！”

　　一路狂奔逃离是非之地

　　我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几个洞。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错误：在这样的冲突前方，我竟然毫无察觉地和巴勒斯坦安全部队身处一地，而他们却是历次冲突中以色列士兵的重点攻击目标！

　　想到这一点，我忙不迭地跟马吉德他们说了声再见，猫着腰摸到越野车上，开足马力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为我知道，也许过一会儿以色列坦克就会朝这里开上几炮。这种事情在巴勒斯坦太常见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我狂奔了很久也没有见到行人，周围漆黑一片。由于不熟悉地形，加之心里慌张，我没有找到回海滨路的路。更危险的是，如果我不知情闯进以色列的定居点，肯定要遭到狙击手的射击……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一位当地农民。在他的指引下，我一身大汗地返回住所。和子弹擦身而过的经历让我明白：记者死了，没有任何意义，光有匹夫之勇也不是好记者，熟悉并应用冲突中的“游戏规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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