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新闻报》记者 苑听雷

　　6月6日上午，俄罗斯最大的防空导弹研发生产联合体“金刚石—安泰”集团的代理总裁克里莫夫于光天化日之下在莫斯科遭暗杀。同一天，该集团下属的“罗泰克”股份公司经理希特科又在自己的汽车里被人开枪打死……

　　在俄罗斯，每年都会发生100多起针对商人、政要和其他社会名人的暗杀事件，除少数案子能够侦破外，大都成为“无头悬案”。被杀者几乎百分之百涉及某些权力和利益之争，而针对这类人的暗杀活动也都是经过周密部署，由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实施，不留任何痕迹；其幕后操纵者更非等闲之辈。这种具有明确的政治或商业动机，以及黑社会背景的暗杀事件，如今已经成了俄罗斯社会的毒瘤。

　　军工精英遇害 幕后真相不明

　　6日上午8时许，当“金刚石——安泰”集团的代理总裁克里莫夫走出自家房门时，一个站在路边的身着灰色迷彩服的年轻人突然朝他走来，掏出一把带消音器的左轮手枪，威胁他交出手中的公文包。军人出身的克里莫夫勇敢地同凶手扭打在一起。冲突中，凶手共开五枪，其中三枪击中克里莫夫的胸部，致其当场死亡。凶手随即扔掉凶器，跳上一旁等候的汽车逃离现场。

　　克里莫夫的特殊身份使这起暗杀事件受到俄罗斯社会的广泛关注。由于凶手在行凶后并没有拿走克里莫夫的公文包，因此警方推断其目的并非抢劫，而是害命。同时，凶手迅速扔掉凶器后逃离现场的职业化动作说明，这起事件很可能是雇凶杀人案。关于这起暗杀事件的动机，目前主要有两种推测。其一是“祸从口出”。上个月，克里莫夫曾公开对俄罗斯防空武器出口市场份额被欧盟、美国的竞争对手挤占表示强烈不满。为此，他还上书克里姆林宫，要求政府向美欧军火商施压。克里莫夫同时表示，“金刚石—安泰”将把防空武器年出口额从现在的4亿美元提高到10亿。俄媒体认为，这一举动可能引起了国际军火市场上中竞争对手的“反感”。

　　不过，更多人相信杀害克里莫夫的幕后主使来自他所领导的企业内部。“金刚石—安泰”集团是去年根据普京命令，由三家军工企业合并组建的。但“强扭的瓜不甜”，原来三家企业都希望成为新集团的主体，而三方领导人各自为政，明争暗斗。今年2月，克里莫夫出任代理总裁后，采取强硬措施夺取了三家企业的领导权，也因此与一些人结了死仇。

　　在克里莫夫遇刺十几个小时后，“金刚石—安泰”集团下属的“罗泰克”公司经理希特科又在自己的“丰田”汽车里被人开枪打死。凶手隔着车窗玻璃开了三枪，均击中希特科的头部。警方表示，这两起发生在同一天，针对同一家企业领导人员的暗杀事件毫无疑问是有联系的，极有可能是一伙人所为。

　　权力争斗丛生 “暗杀风暴”狂吹

　　据俄罗斯媒体指出，近些年来遇刺身亡的俄商界巨子或政界要人，无一例外地都卷入了某种利益或权力的争斗，他们是政党之间、黑社会帮派之间、甚至政府与黑社会之间矛盾激化的牺牲品。

　　俄罗斯政党林立，各政党或多或少都同黑社会势力有瓜葛。据报道，去年遇刺身亡的俄议会下院（国家杜马）议员科德佐耶夫就是俄印古什帮黑社会的头面人物之一。在他遇害前，印古什帮与阿塞拜疆帮在伊尔库茨克州争夺势力范围的冲突公开化，双方激烈火拼，各有伤亡。警方表示，不排除科德佐耶夫是被敌对的黑社会分子暗杀的可能性。

　　同一个党派内部也不太平。有报道说，今年4月遇刺的“自由俄罗斯”党领袖—尤申科夫是党内斗争的牺牲品。和西方国家的很多右翼党派一样，为了体现“自由”和“民主”精神，该党设有权力均等的两位党主席。但自建党之初，“自由俄罗斯”就分裂为两派，分别支持两位主席。俄国家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在尤申科夫遇刺后曾经公开表示：“我毫不怀疑，这是一起政治谋杀。”而俄警方在对该党支持另一位主席博赫麦尔金的派系的办公地点进行搜查时，发现了一笔“无法说明来源和用途”的巨额现金。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尤申科夫是自去年以来第二位被害的“自由俄罗斯”党主席，他的前任同样死于暗杀。去年8月，时任该党主席的杜马议员格罗夫廖夫在散步时遭枪手袭击身亡。由于格罗夫廖夫曾经是杜马中右翼力量联盟的成员，后退出该联盟，成为“自由俄罗斯”两主席之一。因此有媒体分析，格罗夫廖夫被害是因为“有人不希望他说出杜马内部的事”。

　　还有一些地方政府官员因为得罪了“地头蛇”而遭杀害。2002年8月7日早晨，斯摩棱斯克州副州长普罗霍洛夫和妻子从家中走出来时，被两个骑红色摩托车的男人连开6枪击中背部和头部，当场死亡。警方在调查中发现，副州长的死同当地几个有黑社会背景，从事酒业经营的企业有关。原来，新一届州政府上台后，决心整顿当地酒业市场，规范市场秩序，以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而遇刺的普罗霍洛夫便主管此事。

　　黑色势力猖狂 杀手肆无忌惮

　　在俄罗斯每年发生的上百起针对政要或名人的暗杀事件中，只有极少数案件会被警方侦破。俄军事经济与金融问题研究所专家维库洛夫介绍说，破案率低的主要原因之一是血案往往都是黑社会组织控制的职业杀手所为。他们行凶手法干净利落，而且具备丰富的反侦破经验。为了掩护掏钱雇他们杀人的幕后真凶，黑社会组织有时还会干掉行凶的职业杀手，甚至会多次层杀人灭口，将警方掌握的线索一点一点切断。

　　同时，幕后的杀手雇主也会动用各种关系，千方百计地阻挠警方破案，甚至不惜再下黑手。2001年8月，主管乌拉尔地区最大的物资市场—“古新诺布鲁斯克市场”体制改革工作的新西伯利亚市副市长别里亚科夫遭暗杀。一个月后，该市场的一名副总经理被人杀死；一年后，接手该市场改制工作的另一位副市长又被暗杀。这三起凶杀案的手法如出一辙，从此以后，这个市场的改制计划便被无限期地搁置起来了。

　　暗杀如此猖獗，侦破又如此困难，根本原因在于案子的幕后主使往往都是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他们既能利用黑社会力量除掉异己，又能通过合法途径为自己寻找保护伞。黑社会同政府官员相互勾结，使类似暗杀事件一旦发生，便成为无法侦破的“无头案”。

　　俄罗斯的黑社会产生于20世纪80年代末。那时，苏联一些城市出现了有组织的犯罪团伙。苏联解体后，借社会转型之机，黑社会势力在俄罗斯加速滋生蔓延，进行暗杀、抢劫、走私、贩毒、收取保护费、贩卖人口等活动，积累了大量财富。近两年，俄罗斯黑社会已开始向国家政治领域渗透。按照俄罗斯法律，国家杜马议员享有“司法豁免权”，检察机关如果怀疑议员有违法行为，必须经过杜马全体成员投票表决同意后才能立案侦查。不少黑社会头目正是看中了杜马议员这顶保护伞，不惜出巨资资助一些党派或政客参加杜马议员选举，从而使这些人为他们的犯罪组织或财团服务。另外，一些黑社会头目甚至会亲自参加杜马竞选。俄前内务部长库利科夫日前指出，有组织犯罪活动已经渗透到包括司法机构在内的大多数政府部门。

　　更有甚者，曾经在俄罗斯嚣张一时的“俄罗斯布尔什维克党”干脆就是个披着政党外衣的黑社会集团。该党成立于1993年，曾策划和实施多起暴力袭击和恐怖事件。1999年，为了“抗议政府把克里米亚让给乌克兰”，该党党徒用暴力手段占领了塞瓦斯托波尔军港的水兵俱乐部。2002年，普京总统被迫下令取缔了这个带有恐怖色彩的党派，该党的创始人利蒙诺夫也因贩卖武器而被警方逮捕。

　　社会根源复杂 暗杀之风难刹

　　近年来，俄罗斯的“暗杀风暴”出现了愈演愈烈的势头。从1994年至今，仅遭到暗杀的国家杜马议员就已经有9位了，平均一年一个。然而，对这种恶劣现状，俄政府始终没有采取什么有效对策或措施进行惩治。暗杀几乎成了最简单、最安全的清除政治和经济对手的方法，由此而引起的仇恨、报复情绪向整个社会弥漫。

　　财富、等级、生活水平上的巨大差距是导致俄罗斯社会中仇恨情绪滋长的根源。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经济畸形发展，有些人借助混乱的经济秩序，采取不合理、甚至不合法的手段聚敛了巨额财富。而与此同时，俄国内失业率却居高不下，贫困人口数量呈上升趋势，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不宽裕，这自然加剧了社会上的不满情绪。

　　枪支泛滥、杀手易寻也是暗杀活动甚嚣尘上的原因。俄罗斯每年都要销毁大量前苏联时期遗留的“过时武器”。但这些武器中有相当一部分被军人们偷盗，然后拿到黑市上出售，导致枪支大量流入民间。目前，在莫斯科黑市上，花1000美元就可以很方便地买到一支AK－47冲锋枪。而大量痴迷于金钱、渴望寻求刺激的年轻人、无业游民以及“光头党”和来自高加索地区的分离主义分子则充当了“杀手队伍”的主力军。为了钱、为了寻求刺激，或者出于极端的政治目标，不少人把受雇杀人当成了职业。

　　此外，俄罗斯民族性格中偏激、好斗的因素也是导致暗杀事件频仍的原因之一。在韩日世界杯期间，莫斯科的球迷曾经因为俄罗斯队在同日本队的比赛中失利，就对市内所有亚洲餐馆进行打、砸、抢，容易冲动和爆发的性格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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