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里亚、毛里塔利亚、刚果(金)……连绵不断的内战、政变、部族仇杀以及贫穷、疾病……近20年来，非洲已被世界遗弃在关注的边缘，惟有酷烈的流血动荡和惊心的贫困疾病才偶尔让世界注目。这个资源丰富的大陆，只是在20世纪60年代才处于世界政治的前沿：如火如荼的独立运动消解着几百年来逐步形成的国际体系；冷战对峙的美苏集团为争夺这新兴的独立空间展开殊死争斗，双方的地缘战略家们在非洲人面前叫卖着自己的思想玩具，一些人大肆鼓吹市场经济、企业制度和民主机制，而另外一些人则叫卖着社会公正、兄弟友爱。它们甚至通过自己的宇航员，在这个新兴的政治黑星面前炫示着各自社会政治制度的优越性。

　　上个世纪90年代，苏联在竞争中破产了，这种表演也随之结束，留下了一个倍受冷落倍加孤寂的非洲。时至今日，非洲实际上已沦为被世界遗忘在一隅的流民。

　　这位饱受贫穷和痛苦折磨的流浪汉，犹如挂在墙上的火枪，终有一天，它会射出愤怒的子弹，让那些优雅却缺乏同情心的显贵们皮开肉绽。随着非洲大陆社会状况的进一步恶化，必将产生更严重的不稳定性，而这种不稳定性又会培育以暴力反全球化的肥沃土壤。而在反抗外在的强势文明中，利用国际恐怖主义组织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是可以想见的。

　　黑洞 苦难与腐败共生

　　今天的非洲有3亿人正在挨饿，50%的儿童活不到5岁就会夭亡，非洲人的平均寿命不足40岁。艾滋病流行，全球3000万患者中有2/3在非洲，还有埃博拉病毒、疟疾、流感等疾病时刻都在夺走非洲人的生命。战争连绵不断，独立以来40年间，数百次的战争，难以胜数的部族仇杀，1000多万人直接因此死亡。与之相映照的是另外一个极端，非洲的统治者无一不是亿万富翁，扎伊尔前总统蒙博托拥有70亿美元的资产，尼日利亚的当权家族掌握着数千亿美元的财富。欧洲最昂贵的奢侈品和最豪华的度假胜地，是他们享受消闲的乐园。

　　问题的解决之道似乎在于投资，大量的金元流入强化经济建设，创办医疗机构，发展教育，以便让非洲的社会意识走向现代化。然而，当下的非洲却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掌控着本国绝大部分财富的统治者却不把钱投入自己国家的经济。他们觉得自己能够上台执政是因为“运气”，所以一方面拼命搜刮财富，另一方面把聚敛来的钱用于奢侈性消费，或投资到欧洲和美国的经济。而外国资本家很少会把钱投到一个战乱频仍、经济落后且政权腐败的国家。贫困、战乱、疾病、腐败与急需投资建设之间，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

　　对非洲许多掌权的寡头来说，国库就等于自己的私人银行，警察就是自己私人卫队。利比里亚就是一个例证，通过内战上台的查尔斯·泰勒，被人们称做“笑容可掬的杀人狂”，是通过由他签署的“战略目标需要”来当家理政的。

　　成因 部族社会的苦果

　　探究这个富饶大陆的苦难根源是困难的，因为不仅原因众多，而且具体国家的情形也差异甚大。但对于陷入苦难折磨的国家来说，有一点病因是共通的，即它们仍是部族社会，没有整合为公民社会，因此从客观上来说它们不能称为一个真正的国家。

　　在政府、议会等现代国家体制背后，赤道非洲社会仍处于部族小宇宙的离散状态。赤道非洲约有2000-3000个部族，而其中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语言、习惯、法律和观念。直到今天，许多人首先认为自己是某个部族的成员，而非某个国家的公民。对他们来说，部族的团结远远高于国家美德。

　　非洲的当权者，不是整个国家的管理者，而是某个部落利益的代表。他们为争取自己所在部落的利益不惜牺牲整个国家的利益，部落对利益的贪求与取得国家权力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当权者需要本部落的鼎力支持，部落则要求当权者利用权力谋取本部落的利益。在非洲总统会见外宾的大厅里，外交官的行列里或许就有来自总统所在部落的成员，要么为钱，要么为读书就业，要么为婚娶丧葬。对他们来说，总统是他们部落的“大人”，是他们部落的首领。

　　因此，选举表决对非洲人来说就像一场萨满仪式。他们总是选择自己人，哪怕这些人更甚于残忍的食人兽，比如臭名昭著的阿明和博卡萨。非洲的多党制事实上是部落争权夺利的工具，每个党派只代表本部落或联盟部落的利益，产生不出一个立足于全国范围的政党。民族调和整合、维护国家利益，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永远都是一个梦想。

　　这种体制延伸到政治社会经济的每一个系统里，上至国家政权组织，下到企业文化单位，渗透在每一个领域。正如英国评论家斯瓦茨在评论尼日利亚时曾这样写道：“假如某个伊博族人被任命为一个铁路公司的董事长，这就自动表明，每个铁路岗位，上至车站站长下到扳道工、司炉工，都将由伊博族人来担当。”

　　***

　　面对非洲的困境，面对非洲与外部世界之间的巨大不平等反差，世界官僚们不应仅仅停留在外交辞令中的“诚挚”关注上了。从索马里、苏丹、卢旺达一直到刚果(金)、利比里亚、毛里塔尼亚这片巨大的“热土”上，似乎被美国、英国之类的显贵们淡忘在视野之外。它们在投入大规模军事干预与可能带来的巨大损失和微小收益中，“果敢”地选择了后者。美国匆匆地从索马里撤走了军队，英国人则似乎早已遗忘了，这里曾经是它倾力争夺过的地方，只有“雄”心不灭的法国人，为自己在非洲的黑兄弟们心目中的威望而派出了一支小小的部队。现在，到了世界官僚们应该有直面死结勇气的时候了，否则这片火热的土地酝酿成一场大爆发之后，整个世界将为之付出惨重代价。·小洪·

　　（紫/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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