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锋专栏
伊拉克战争对当代国际关系带来了广泛的冲击。当世界都在为美国的超级强权和新全球主义政策感到不安的时候，中法关系的发展成为了沉闷、甚至有点令人沮丧的世界政治的新亮点。2003年6月30日，正在北京访问的法国国防部长阿里奥·马里女士在出席记者招待会时明确表示，“法国正在努力地做欧盟其他成员国的工作，希望欧盟能够解除对华军事技术
出口方面的限制。”她的这一番讲话不仅标志着中法合作已经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也深刻地显示了伊拉克战争之后全球大国关系正在出现新的戏剧性变化。
近年来，中法以及中国和欧盟国家的关系发展迅速。2001年中国和欧盟的贸易额达到了创记录的1034亿欧元，与1999年的690亿欧元相比，在三年之内增长了44％。中法两国的高层政治往来不断扩大，中国经济发展的强劲势头、中国在国际舞台上负责任的大国形象以及对国际政治多极化的共同追求，促使中法两国不断接近。在6月1日的埃维昂中法首脑会晤中，双方都认为，中法关系达到了建交以来的“最佳状态”。两国关系如何在互利、合作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并成为当今国际关系中更具建设性的国际力量，显然是北京和巴黎双方领导人在伊拉克战争之后思考的重大问题。中法关系需要进一步发展、并真正展示其大国合作重大的国际和平与发展的意义。打破1989年以来法国及欧盟国家追随美国对中国奉行的军事制裁政策已势在必行。军品贸易是国家间正常贸易往来的一部分。然而，由于军事关系一直是大国关系中最为复杂和微妙的领域，各国彼此之间采取什么样的军事合作关系、特别是在军售问题上制订什么样的政策，可以说是大国关系紧密程度的标志，也是国家间是否能够真正建立起战略信任与互利关系的“晴雨表”。1994年3月，冷战产物“巴黎统筹委员会”宣布解散，但美欧国家对中国歧视性的出口管制政策并没有改变。但这种维持对华军事制裁的做法不仅过时，而且也直接损害了中法、中欧的利益。
阿里奥·马里女士6月30日所发表的要求欧盟取消对华军事技术销售限制的讲话，其意义并不仅仅局限在中法两国准备将其贸易领域扩大到军事项目。第一，如果法国和欧盟能够取消对中国军事技术出口的限制，将预示着欧盟终结1989年以来已经长达14年的对华军事制裁。这将象征着欧洲开始用“新的眼光”和新的战略来对待中国，代表着欧盟将真正地从“世界的意义”来欢迎中国的强大。第二，如果欧盟的制裁取消，毫无疑问意味着欧盟将以“更加平衡的做法”来对待欧洲与美国的关系。中美关系虽然保持了友好与稳定的发展轨迹，但在华盛顿决策者的内心深处，在战略上对中国的疑虑以及在政策选择上对中国的戒备与防范依然浓郁。欧盟如果取消对中国军事贸易的限制，将实质性地提升中国的军事力量，并对东亚的地缘安全格局带来重大影响。而这一点，恰恰是美国所不愿意看到的。法国做出欧盟取消对华军事制裁的倡议，一定会让美国十分不满，但却意味着一个在政策倾向上更具独立性、并愿意采取行动继续“挑战”美国霸权地位的法国对外政策的发展。第三，即便欧盟短期内难以响应法国的呼吁迅速取消对华军售限制，法国必定谋求在关键性的对华技术出口上有所作为。法国将在欧盟国家中首先开一个“好头”。无论是从政治上、还是在两国具体合作领域的拓展上，都将是对两国追求“多极化”进程的重大举措。这表明中法两国对“多极化”的期盼，不仅仅是一种政治性的宣示，巴黎和北京正在采取实质性的步骤推动多极化。
阿里奥·马里国防部长访华期间，中法双方还达成了两军参谋长年度定期会晤、加强两军交流与合作等一系列的协议。我们有理由相信，不久的将来，中法两国将建立和形成紧密型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是我们可以从阿里奥·马里国防部长访华中“读出”的信息。目前，一个新的卫星销售合同正在中法之间紧锣密鼓地进行。然而，从短期来看，欧盟还难以从整体上响应法国的号召，迅速取消对中国的军事技术出口限制。其原因一是欧盟的行动原则是成员国协商一致，但欧盟并非铁板一块，其他成员国是否能体认法国的立场还是一个疑问。二是美国一定会坚决反对，因为美国不愿意看到西方世界中法国和其他欧盟国家把自己抛在一边，单独谋求在对华战略关系上出现重大进展。美国也会将法国的这一举动“解读”为间接上是“针对美国”的。因此美国一定会指责法国忽视美国在亚洲的地缘政治利益；三是希拉克政府有多大的决心为了法国的利益而“变革”大西洋两岸的传统关系。
法国这样有眼光的欧洲大国，已决心超越欧中关系发展进程中曾有过的不愉快的分歧，打破十多年来中国与欧盟之间没有军品贸易往来的不正常现象，将中国与欧盟国家的合作切实可行地提升到战略合作的新高度。法国已经决定这么做了，欧盟的其他国家呢？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