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伊朗连体姐妹已离开人世，可围绕这场悲剧的争议却未停止。部分网友质疑吴有晶的手术动机，甚至提升到“华人医德败坏”这样的“高度”。然而这毕竟是外科手术，所以一切争议都指向了医学问题本身。我们试着追问：对医学界而言，这次手术究竟该不该做？

　　在西方医学界，人们公认，如果病人生命垂危，那么手术风险再大也该进行；而如果病人暂时没有病危之虞，就像这对伊朗的连体姐妹，那么手术的进行就取决于———

　　1、该手术成功的可能性不能太低；2、病人本人坚持要求做手术；3、病人对手术的危险性完全了解。既然如此，那么争论的焦点就聚焦在了这一、三两条准则上。

　　主刀医生吴有晶 “我想让她们过正常的生活”

　　吴有晶是莱佛士医院脑神经外科的顾问医生。

　　8日，两姐妹先后离世，在当天的记者会上，当被问及“你是否仍认为进行此次手术是正确的”时，吴医生回答说：“进行手术的确是个艰难的决定，但当我感受到这对姐妹在过去的29年里遭受了多么大的不幸后，我想，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专家都会作出相同的决定：利用自己全部的时间和技术给予她们一种正常人的生活。”

　　“我知道关于这次手术的争论会永远继续下去，但只要看到在座的手术小组成员，包括这些从世界各国赶来的专家，比如卡尔森，只要想到这三天来我们一同共事的时光，我就相信，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主刀医生卡尔森 “最难忘她们要分体的决心”

　　在8日的记者会上，有记者问：“卡尔森医生，你提到手术成功的可能性是50％，而德国医生则说其中一人死亡的可能性是100％，对此你作何评价呢？”

　　卡尔森回答道：“我们每个人都在根据自己的判断行事，我不想陷入这种关于数字的争论之中。但事实是，她们两姐妹已下定决心要分离。也正是这种决心让我决定给予她们分离的机会。”卡尔森医生还说：“我最难忘她们要分体的决心，她们是愿意付上任何代价的。”

　　卡尔森医生是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儿童神经外科主任。1987年在德国，他曾利用降低病人体温，在脑部血流情况减少、暂时缺氧的情况下，成功地为一对后脑勺连体的婴儿进行了分体手术。

　　新加坡医生声援吴有晶

　　曾经同吴有晶共事的一名医生告诉记者，他会假定吴有晶并非为了自己的名利才接下这项手术，尤其是当他能请得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神经外科权威———本杰明·卡尔森的时候。

　　卡尔森一定也是认为拉丹和拉蕾的手术有可行之处，才会决定参与手术。因为他是全球著名的儿科神经外科医生，曾成功地为两对头部和头顶相连的婴儿分体，却没尝试过为头部相连的成人进行手术；他确实没必要为了成全同僚成名的渴望，拿自己响当当的名声来当赌注。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脑神经外科医生则说：“这原本就是个高风险的手术，就算在美国进行，手术的结果也将会是相同的。”

　　他还说：“单靠吴有晶一个人的能力，他确实无法成功完成这项手术。不过，他有很好的组织能力，找来的手术队伍成员都是权威，这次的手术队伍实际上是无懈可击的。这是个非常特殊的病例，而且手术的过程中会出现怎样的状况，是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的。伊朗姐妹坚持要分体，医生尽力地帮助她们实现梦想，结果却不理想，这就是生命。”

　　美国医学专家手术符合道德标准

　　数位美国医学专家8日表示，伊朗头部相连姐妹的分体手术是符合道德标准的。

　　美国芝加哥大学医学道德中心主任希格尔医生说：“这项手术，从医药与技术的标准来看，是符合标准的。我们和其他医疗集团都认为，对于世界上第一个成年人分体手术这样的首创性手术，符合标准更为必要。”

　　医学伦理学专家把这次手术符合道德标准归纳为下列几点：

　　由28位各国专家组成的手术小组，具有足够的能力，在技术上能胜任；

　　医生们估计成功率是50％；

　　两姐妹明白手术具有危险，她们可能会丧命或者脑死；

　　手术是公开进行的，一切细节、详情都完全透明，没有隐瞒。

　　美国外科医学院前院长翰伦医生认为：“只要是医生们认为他们有相当的把握能成功，并且对可能出现的困难加以解释，决定就在于姐妹两人。而姐妹两人说：她们已经无法忍受（相连在一起的痛苦），宁可死也不要继续这样痛苦地生活下去。”

　　德国专家手术不能“两全”

　　7年前，阿里瑞扎医生曾带着拉丹和拉蕾到德国给医生检查，可专家表示，如果要进行手术，其中有一人必定无法生存。

　　出身于伊朗、现为德国汉诺威国际神经研究所所长的马吉德·萨米教授告诉记者：“尽管医学界在神经外科领域取得了长足发展，但难题并没解除。别忘了，这里毕竟只有一条静脉！”——他指的是，两姐妹的大脑共用一根静脉回流血管。

　　华山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周良辅说“我赞赏吴有晶的选择”

　　记者（以下简称记）：据报道，手术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手术小组为拉丹和拉蕾进行的脑血管绕道突然阻塞，导致姐妹脑部大失血。您能对此作一下解释吗？

　　周教授（以下简称周）：好的。这次手术的最大难点，在于两姐妹的大脑共用一根静脉回流血管。为实施分离，医生把这根血管留给拉蕾；并在拉丹的腿部取出一根静脉血管，把它接到拉丹脑部的被切断的血管中间（如图）。

　　但这种工作的难度很高，它要求医生一边实施血管分离，一边接上新的血管；同时医生必须及时止血。可当血管阻塞后，医生就不得不使用抗凝血剂肝素，这让姐妹俩比预料中流失了更多的血液。

　　记：西方医学界认为，如果一个手术的成功率过低，无论病人怎样要求，医生都不应进行这个手术。您是否也这么认为呢？

　　周：不，我不这样想。我觉得，做一个手术得符合两个条件：第一、手术对病人有好处，第二、病人要求做手术。

　　记：那么，假设你站在吴有晶的立场上，你也会选择手术吧？

　　周：毫无疑问，脑部分离有利于改善姐妹俩的生活质量，所以我赞赏吴医生的选择。至于很多人因为手术失败而责怪他，我想这是不公正的。因为，这种独一无二的手术的确是一场冒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无论成功与否，它都将推动医学的发展与进步。

　　姐妹养父要投诉手术小组

　　噩耗传来，姐妹俩的养父阿里瑞扎·沙发安悲痛之余，打算投诉莱佛士医院及手术小组。

　　据悉，阿里瑞扎本人也是位医生，在这对姐妹两岁时就收养了她们。老人动情地对外国某媒体说：“他们把这对姐妹送往新加坡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抬回来的一定是一对尸体。送她们去做那种手术实际上等于让她们去送死。”说话间，阿里瑞扎不停地播放着这对连体姐妹小时候玩耍的录像带，“我哥哥也是医生，如今住在德国，我们俩从一开始就认为完成这样的分颅手术是不可能的，可就是没人听我们的！”

　　阿里瑞扎的儿子拉明也认为，他的这两位姐姐是因为受到误导才坚持动手术的。他说：“没错，是她们自个儿要去新加坡的，但她们既不是医生也不是专家，只不过简单地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已。”（新闻晚报/俞陶然）（来源：新闻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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