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驻马尼拉特约记者 艾宇欣 2003年7月27日凌晨2时30分左右，马尼拉金融中心马卡蒂的一栋高尚公寓"奥克伍德"双子楼内忽然来了296名全副武装的不速之客。

　　作为菲律宾政府的特种部队，他们瞬间完成了从执法先锋到叛乱分子的角色转换。在附近的商场和楼宇内安放了大量爆炸物，并发表一份长达三页的声明，要求阿罗约总统、一些内阁成员和军警高级将领辞职，同时要求调查军队系统内存在的腐败问题、改善士兵和下级军官的待遇。

　　对于突如其来的兵变，阿罗约政府立即作出了反应，首先由总统发表全国电视讲话，警告政变者，并规定下午5点为叛军投降的最后期限。其次，大批全副武装的军警被派往首都各处政府要害部门，加强警戒，政府军队并包围了叛军所在的商场。

　　澳大利亚政府也很快作出反应，要求叛军释放被扣押在楼内的澳驻菲律宾大使以及其他使馆工作人员，澳政府还承诺，只要菲律宾政府提出要求，澳大利亚可以立即派兵增援阿罗约，平息叛乱。

　　双方经19小时的对峙和谈判，兵变危机得到和平解决。当晚10时，296名兵变者全部同意放下武器，回到他们原先服役的军营，接受菲有关部门的调查。 叛军扬言鲜血促变革

　　叛军通过一盘向媒体发放的录像带揭露了军队中士兵和下级军官们令人怜悯的生存状态，他们当中有人就餐时竟只能用手抓取盛放在香蕉叶上的白米饭塞入口中。

　　叛军领袖表示，军中存在着严重的贪污腐败，高级军官们任意苛扣下属军饷、中饱私囊，把军需给养出售给国内的反政府武装牟利，又主动制造爆炸案件，嫁祸给反政府武装，借此向政府要求更高的军费。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叛军中包括70名军官，他们都十分年轻，其中大部分是菲律宾军事学校1995至2001届毕业生。他们甚至声称有确凿证据表明阿罗约将于8月份实行军管，扫清军中的异己，并谋求延长自己的任期（阿罗约任期将于明年6月大选后结束）。他们扬言要用自己的鲜血促成国家的变革。

　　天亮后，越来越多的各路媒体记者闻讯赶来，而他们也是极少数被允许接近兵变现场的平民。距离奥克伍德不远的乙沙大道和阿亚拉大道已被政府军封锁，平民的车辆一律挡驾，乘客只能下车徒步前行。

　　天亮后，叛军们疏散了奥克伍德双子楼内的各国房客，其中包括澳大利亚和阿根廷的驻菲使节、使馆工作人员以及家属。

　　叛军表示，此举的目的在于驳斥某些媒体有关叛军挟持人质的事实报道。叛军坚称，他们直到天亮方才容许房客们疏散，是出于对这些平民自身的安全考虑。

　　各国房客们有的怀抱小孩，有的手提行李，有秩序地登上了在大楼前等候的旅游客车。其中一名孕妇在其丈夫的搀扶之下蹒跚而行，手捂着嘴，似乎有很强的妊娠反应。

　　但大部分房客的神情泰然，没有抱怨，似乎丝毫都不紧张。

　　叛军在双子楼及附近的建筑物周围所安置的炸弹主要集中在各处停车场，也有一些被放在了路边的花丛中。叛军不知出于何种考虑，那些他们称之为爆炸物的东西都用纸箱罩着，有的纸箱上还盖着衣物或是防水布。甚至有些炸弹被挂在了路边的交通标识上，行人见了纷纷绕行。

　　当时叛军似乎有进行长久战的准备，有人看见他们搬运不少用来储备饮水的白色塑料大桶。叛军将无关的行人和看客挡在了危险区之外，并拦上醒目的色带。

　　“美人”总统发威

　　9时40分，阿罗约总统以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身份向叛军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们在当天下午5时之前放下武器，走出大楼，返回各自的军营，否则总参谋长阿瓦亚将有权采取适当的措施将他们赶出公寓楼，并拘捕他们。

　　参议院议员、前参谋部长比亚松和同样是军人出身的参议员霍纳桑出现在被叛军占领的旅馆附近，并协助疏导人流。但他们前来的真正目的无从知晓。

　　电台分析说，此次兵变几乎是1989年类似事件的翻版。当时，叛乱军人占据了距离奥克伍德不远的洲际大酒店。27日奥克伍德被叛军控制后不久，洲际大酒店夜间疏散了所有的客人。

　　奥克伍德楼的顶上，一些叛军手持枪械，监视着楼下的动向。在场的新闻记者们扛着“长短炮”和摄像机追着进进出出的叛军人员拍摄，而文字记者则手持录音机甚至手机缠着他们提问。而后者似乎并不回避镜头，只是拒绝发表任何评论。他们的神情平静，并不呵斥行人。

　　面对镜头，有些人甚至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胜利”的手势。

　　据报道，支持前总统埃斯特拉达的人举行小规模的示威游行，因为他们与叛军的共同呼声是要阿罗约辞职。这些示威者遭到防暴警察的阻拦，但双方并未发生冲突。尽管这样，距离奥克伍德饭店不远的马卡蒂医疗中心严阵以待，门前停着一大排救护车，随时准备出发。

　　马卡蒂的星期日本来是最热闹的时候，来自大马尼拉市各处的市民都会到这里来消遣购物。但今天，这里却格外冷清。几乎所有的邻近店铺都不约而同地关门歇业。一些坚持开门做生意的业主们向记者们诉苦，兵变挡了他们的财路。

　　仓促兵变先天不足

　　发动此次兵变的军人们有着先天不足。虽然，近日马尼拉纷纷谣传要发动军事政变，但实际上，军队当中并没有人在认真准备政变的事。据说，发动本次兵变的军官，也只是在听说总统阿罗约要下达逮捕企图发动政变者的命令后仓促起事的，而且这些军人的思想并不统一。

　　于是乎，叛军阵营内部很快就出现分裂，下午时分，阿罗约总统的最后期限将近，第一批大约50名叛军官兵携带他们的随身物品，走出大楼，向政府军投诚。至此，兵变事件终于露出了转机。

　　果然，以安东尼奥·特利兰内斯军官为首的五名叛军领袖很快就同意与政府进行谈判。作为一种积极回应，菲政府也将最后通牒的期限后延两个小时。 下午，马尼拉各地普降暴雨，雷声大作，似乎要为这次危机来个极速冷却。兵变军人们的思想也显得更加松懈，在楼下“执行任务”的叛军士兵们纷纷寻找地方避雨，后来甚至隔着马路向对面的同伴大声喧哗。

　　谈判仍在进行，夜幕却悄悄降临，时钟的指针已经扫过了7点。不知从哪里来的修女们在奥克伍德大楼附近的广场上点起了蜡烛，有的高唱圣歌，有的大声祷告，还有的翩翩起舞。政府最后通牒期限被再次延长，改为无限期。此时，政府方面派出的以前武装部队总参谋长罗伊·西马图将军为首的谈判代表团正在灯火通明的双子大楼内与叛军代表争分夺秒地敲定最终协定的细节。

　　可是数个小时之前，总统府内就已经呈现出另一番景象：会客室内，阿罗约总统谈笑风生，与之对坐的竟是叛军领袖特利兰内斯的母亲。在场的还有前总统拉莫斯。这位脸面上毫无难色的母亲表示，希望儿子能够及早向政府投降，让此次兵变事件得到和平解决。

　　越来越多的征兆将人们的视线指向了这次兵变的唯一结局。果不出所料，当晚10时，阿罗约在总统府发表电视讲话，宣布这场兵变危机已经和平结束。她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只是眼泡有些红肿，嗓音也略带嘶哑。她说，突如其来的情况还是造成当地物价上涨、货币贬值，并且令人们对菲律宾未来的发展产生了担忧。可以想象，这位美女总统是在怎样的心情中度过这漫长的一天的。

　　叛军同意投诚后，主动地到各处寻找原先被纸箱盖着的爆炸品，在场记者像蜜蜂一样围在拆弹士兵周围猛拍一气。

　　记者忽然回想到，26日夜间，记者所住公寓楼下每每通宵达旦的卡拉OK歌厅却了无声息。而27日，同样夜间，阿罗约宣布危机结束后，歌厅里引吭之声顿时大作，使这里本来就很正常的生活显得再正常也不过。看来，这场蚨蜉撼树的短命兵变除了为百姓增添一些饭后的谈资之外，再也没有更大的贡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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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逮捕卡德纳斯与兵变的影响

　　菲律宾警方7月28日逮捕了前总统埃斯特拉达的助手罗蒙·卡德纳斯，并称在他家中发现了武器、弹药和政变者佩戴的红色臂章。

　　虽然这次兵变最终未放一枪以和平方式结束，但当地的股市及货币比索均大幅下跌，分析人士表示人们对于菲律宾未来的前景普遍担心。一位专栏作家表示：“这次兵变反映了对阿罗约政府总体不满的情绪，就像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预警一样。”

　　卡德纳斯曾在埃斯特拉达政府内部担任过内阁部长职务，埃斯特拉达本人在2001年一次由菲律宾军方支持的抗议活动中被推翻，阿罗约接替埃斯特拉达成为菲律宾新一任总统。

　　警方表示，发动兵变的部分士兵在周日凌晨开始行动之前曾在卡德纳斯的家中睡过一晚。目前埃斯特拉达本人正处于监禁当中，而且还面临贪污指控。但是，埃斯特拉达在菲律宾民众当中却享有穷人救世主的美名，而阿罗约政府得到的民众支持率并不高。2001年5月，就在埃斯特拉达被推翻后几个月，数千名支持者聚集在总统府门外为埃斯特拉达鸣不平，当时一些政府官员表示这次抗议行动的规模简直可以与政变相提并论。

　　周日，在兵变开始后，埃斯特拉达被从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居住的一家政府医院转移到了一座军营当中，当时政府方面拒绝说出将埃斯特拉达转移到军营中的原因。

　　分析人士指出，这次兵变将给菲律宾带来深远的影响。很多人担心这次兵变标志着菲律宾又将回到1986年到1992年间政变频繁的时期，正是那段政局动荡的时期使得当菲律宾的东南亚邻国都在快速发展经济时，菲律宾却陷入内乱当中难以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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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政变兵变大事记

　　20世纪80年代以来，菲律宾曾连续发生多起政变和兵变：

　　1986年2月22日晚，菲律宾国防部长恩里莱和武装部队代理参谋长拉莫斯发动兵变，宣布脱离新当选的总统马科斯，表示支持反对党领导人阿基诺夫人。

　　1987年4月18日凌晨，一批支持前总统马科斯的士兵冲入博尼法乔军事司令部，释放了由于参加当年1月的军事政变而在押的108名士兵。他们受到政府军的包围，在交火约30分钟后，被迫投降。

　　1987年8月28日凌晨，霍纳桑上校发动兵变，兵变部队来自吕宋岛中部的新怡诗夏省。但由于武装部队仍然支持阿基诺总统，此次兵变失败。兵变中有53人死亡，300人受伤。

　　1989年12月1日晨，菲律宾前未遂政变领导人霍纳桑再次发动军事政变，但政变失败。

　　1990年10月4日凌晨，约200名叛军强行占领了驻扎在菲南部棉兰老岛武端市的陆军第402旅部，并控制了附近的4个城镇、3家广播电台和1家电视台。叛军还宣布成立“棉兰老联邦共和国”。菲政府军迅速作出反应，对叛军发动进攻。10月6日，菲律宾叛军首领亚历山大·诺夫莱上校在卡加延向政府投降。

　　1990年12月21日，右翼军人计划发起旨在推翻阿基诺总统的政变，但由于计划败露而未成功。（据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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