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洪

　　经济学家是什么？是专门向人们提供有关经济知识的人群，就像鞋匠是专门向人们提供鞋的职业一样。

　　经济学家如果越来越偏爱用世人难以懂得的语言说话，并且把这种偏爱变成了一种时尚，那么就其对社会的贡献和忠诚来讲，他远不及鞋匠。

　　——经济学家盛洪在其《经济学精神》一书中毫不客气地这样指出。

　　这是“大家经济学随笔”系列丛书之一种，收录了60余篇有趣的短文。

　　所谓经济学，不过是一些自称经济学家的人对人们经济活动的一种描述。如同艺术家眼中的世界是美，经济学家眼中的世界是利益。在今天这个实现了分工的世界中，经济学家是专门向人们提供有关经济知识的人群，就像鞋匠是专门向人们提供鞋的职业一样。但是，经济学的发展似乎在很长时间里偏离了上述宗旨。经济学家们越来越偏爱用世人难以懂得的语言说话，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偏爱成了一种时尚。他们搞出了许许多多经济模型，其目的仅仅是在他们的圈子内展示和鉴赏；这种情况，就像鞋匠做鞋不是为了给世人穿，而是为了在鞋匠协会中展览和炫耀一样。由此看来，作为一类社会成员，经济学家对社会的贡献和忠诚远不及鞋匠。

　　当然，这也不是经济学的全貌。真正有价值的经济模型是可以翻译成大众语言的，经济学要为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就必须成为普通人能够看得懂的经济学。其实，人们对经济学的需求远比对鞋的需求大得多。一个人至少要几个月换一双鞋，但几乎每天都要谈一个经济问题。因为如果不思考经济问题，一个人就无法正常地生活和工作。就是每天必吃的三顿饭，人们也总是在作经济选择：是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做一顿正规的、较为丰盛的晚餐，还是买点方便食品，节约时间和精力。当然，作出这样的选择无须去上大学经济系，因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天生就会算计。

　　但并不是所有的经济问题都这样简单、这样直截了当。不然，怎么会在黑市换美元时被人“宰了一刀”，怎么会在抢购风时买了质次价高的东西。更不用说，明明买彩票十有八九要赔，为什么彩票销售点从未被冷落过；明明吸毒对人体有害，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瘾君子。对于更为复杂的经济问题，人们往往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进行思考和判断。但这又往往是不现实的。因为这不仅意味着要占用人的大量时间，这些时间本来可以用来做更多的事，或用来休息；而且判断是有时间限制的，譬如，对突如其来的事情（如抢购风），不容我们有过多的犹豫。因此，利用人类千百年来积累下来的有关经济知识，就显得很有必要了。当然，这并不是说经济学是解决一切经济问题的万灵药方。经济学就和一双鞋子一样，尽管有不合脚的鞋，也从没有不会穿破的鞋，但鞋子终究帮助了人们走路；尽管经济学还远没有达到完善的境界，但它毕竟有助于人们对经济问题的思考。如果非完善的鞋不穿，我们只好光着脚走路。

　　记得有一位经济学家说过，经济学家这个职业不能保证你不会排到领救济金的队伍中，却能保证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排在这个队伍中。这话颇有道理。不仅如此，就全世界范围来看，大多数经济学研究都是靠基金制度维持的。经济学家们每年都要向由政府或民间建立的基金会提出申请，然后由基金会发放研究基金。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种高雅的乞讨形式。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绝妙的讽刺。正如我们很难相信一个衣冠不整的人能是一个成功的时装设计师一样，如果经济学家个个都是乞丐，谁还能相信他们真正掌握了财富增长的奥秘呢。幸好，经济学的传统精神并非如此。亚当·斯密，这个经济学的祖师爷早就说过：“我们每天所需的食品和饮料，不是出自屠户、酿酒师或烙面师的恩惠，而是出于他们自利的打算。我们不说唤起他们利他心的话，而说唤起他们利己心的话。我们不说自己需要，而说对他们有利。”反过来说，在这个分工的世界中，若想获得财富，就必须向别人提供服务，提供得越好，才能获得越多的财富。这条规则当然也适用于经济学家自己。只要经济学家们不把自己当作知识贵族（尽管是靠施舍的），而当作社会各职业中的一个职业；只要不再追求世人不懂的语言表达，而是尽力把经济学大众化，经济学就会作为一个产业而兴旺起来。当然，根据经济学自己的说法，这必然是通过为社会大众提供了更好、更多的服务实现的。

　　《经济学精神》盛洪著 上海三联书店2003年5月版定价：29．00元大河报七日财富2003-08-1500:00:00责任编辑：郭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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