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来专栏

　　美国南方的亚拉巴马州，可以说是全美最保守的州之一。当年，正是该州顽固地实行种族隔离政策，才激发了马丁·路德·金领导的黑人民权运动的狂飙，而该州警察动用高压水龙和警犬镇压手无寸铁的黑人示威群众的残暴镜头，也成为美国纪录片的经典。最近，该州首府蒙哥马利又一次为新闻界所注意，虽然不再是有关种族的平等问题，但却是另一个社会热点——政教分离问题。

　　整个事情源于一个刻有《圣经·十诫》的雕塑。2001年7月未与其他法官商量，亚拉巴马州首席法官摩尔就把这一重达5280磅的家伙悄悄地搬进了州最高法院的大厅。除了《十诫》外，他还非常聪明地让人把美国建国之父论及上帝的话语也镌刻其中。所有这些东西，不过是想说明，基督教构成了美国法律的基础。这一褐色的花岗岩雕塑成为了一块圣石，吸引了一批又一批虔诚的基督徒前来瞻仰朝圣。

　　在吸引“朝圣者”的同时，《十诫》也引起了民权团体的极度愤怒。在他们看来，在一个校园有组织祷告都是违反宪法的国度中，如此赤裸裸地把宗教（圣经）和政治（司法）联系起来的做法，显然是蔑视宪法对政教分离的明确规定，是对非基督教徒的歧视。法律再次成为他们的武器，五个月后，联邦地区法院裁定摩尔的做法违宪，雕塑必须搬走，或者置于不能被公众视线所及的地方。摩尔上诉，最高法院终于在今年6月裁定，维持原判。如果亚拉巴马州拒不执行联邦法院命令的话，从8月22日起，它不仅将面对每天5000美元的罚款，而且还将面临强制执行的危险。

　　但摩尔拒绝屈服，声称：“如果他们想拿走《十诫》，他们就要拿下我。”尽管有这样的威胁，其他8位法官顶不住了，他们不那么情愿地一致决定，服从联邦法院的判决，决定暂时将《十诫》遮挡起来，避开公众的视线。面对同事的这样决定，摩尔也软了下来，表示他不会挑战他们的决定。因为按照该州法律，5位以上法官就可以推翻首席法官的行政决定。但他拒绝参加做出这一决定的会议，并解释这样做的原因：“我被命令做我不能做的事情，我不能违反我的良心。”

　　但是，摩尔的支持者拒不妥协。他们准备跪在《十诫》前，阻止任何人移动它，并称“我们准备为此而献身”。他们甚至谴责作出决定的法官是叛徒，“出卖了一个正派的人，将为此付出代价”。因为该州的法官是民选的，所谓代价，不过是下次选举时不再选他们而已。实际上，立即要付出代价的恰恰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摩尔首席法官。

　　因为亚拉巴马州立法机构的司法调查委员会即将进行一次听证会，调查摩尔是否因为拒不理睬联邦法院的命令而违反了自己的就职誓言。如果证明属实，它将把事件提交给一个特别法庭，而摩尔的首席法官职务将被搁置，自到该法庭作出决定为止。

　　尽管摩尔仍然得到宗教右翼、特别是美国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的支持，但是，亚拉巴马州政府的主要官员也学乖了，不再与他站在一起。州检察长就是一个典型。他是一个保守的共和党法律人士，摩尔与联邦法院打官司的律师就是他指派的，而且他被布什总统提名出任联邦巡回法院法官。此时，他也表示赞成其他法官的决定，“没有人能在法律之上”。共和党人、州长莱理则表示，“如果不服从，亚拉巴马州将面对从未遭受过的巨额罚款”。

　　美国政治的确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戏剧。如果说加州的罢免选举是肥皂剧的话，那么，发生在亚拉巴马州的《十诫》纠纷则是一个严肃的正剧。法治的确基于良心，但却超越了良心。没有人怀疑《十诫》的教诲意义，也没有人否认美国法律的基督教基础，但是，美国是一个多宗教、多民族的国家，而法律特别是宪法是这一国家赖以生存和强大的基础。如果你今天可以把《十诫》置于法庭，那么，你明天也可以把耶酥像高悬于议会，后天就会把圣经奉为教科书，那么，美国保不准就成为一个基督教原教旨主义国家了。大概正是认识到这一点，摩尔这个虔诚的基督徒终于在法律目前成为孤家寡人。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霍普金斯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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