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川/文

　　有一天晚上我在美国科罗拉多州丹佛市的一个家庭吃了饭，一个叫贝芙的70多岁的护士开车送我回酒店，途经一个叫作TETTERED COVER的书店，她特地停了下来，告诉我，这个书店的女老板和美国政府打了一个官司，因为她拒绝政府要求提供购买图书者的记录，政府当面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由当然是反恐怖。

　　不要以为政府官员的这种做法是蛮横无理，他们有一个法律在支持他们：在“9·11”之后6个星期推出的《反恐怖法》（ANTI-TERRORISM ACT），俗称爱国法（PATRIOT ACT）。他们有权无条件调查书店的购书记录，而且有权力调查图书馆的借阅记录。

　　贝芙很开心地说：“最后她赢了。她真是有胆子。”

　　不过对于美国司法部长阿什克罗夫特来说，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开心的事情，他现在在美国各地巡游，寻求民众对爱国法的支持，因为类似于TETTERED COVER的针对爱国法的诉讼越来越多，主要的问题在于爱国法违宪。

　　美国国内的政治气氛变得十分诡异。人们生活依然幸福，去电影院看花拳绣腿的人还是很多，商场里面各种名贵的奢侈品依然畅销，电视收视率调查还是以《欲望城市》这样的肥皂剧最高，成百的脱口秀主持人还是喜欢以政治人物为最好的玩笑。不过走在大街上，大家都绝口不谈政治。不是因为不想谈论，而是觉得无法谈论。

　　一位美国官员曾经对我说：“布什政府不是太无能，而是太厉害了。他们知道怎样用民众的情绪来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我问：“这叫不叫合法操纵（LEGAL MANIPULATION）？”她想了一下说：“是的。”“9·11”之后在世界上发生的许多恐怖活动，着实使美国人感到自己生活已经不如以前安全了，于是他们寻求安全保障。但美国是一个庞大的自由社会，防范恐怖袭击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爱国法的确牺牲了一些公民权，他们不情愿地接受了。但这种接受的同时他们又觉得有些不对，知道这种牺牲可能会导致国家的“警察化”。这个悖论存在在他们心里，却又没有解决之道，于是他们选择了不谈论。这种不谈论就变成了一种新的“政治上正确”。

　　那位官员的意思就是说，布什政府的厉害之处，就是利用这种新的“政治上正确”，让所有反对现政府的人都变成了不爱国。民主党在这种情境之下束手无策，被共和党夺得了几乎所有的选举胜利。

　　不过好在美国人都是法律斗争的高手，美国立国以来200多年的历史，就是法律斗争的历史。比如，在爱国法通过的当时，人们就预防了演变成警察国家的危险，他们给了爱国法一个期限：6年。但是，哪怕是这个短暂的期限也是他们所难以忍受的，于是他们通过法律诉讼开始寻求对爱国法的废除。

　　就像一位美国参议员在评论针对爱国法的诉讼时候说的那样：“《反恐怖法》是用来反恐怖的，不是用来反宪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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