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晖

　　8月27日至29日，由中国主办，有朝鲜、美国、中国、俄罗斯、韩国和日本参加的朝鲜核问题六方会谈将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由于朝鲜核问题背景复杂，性质敏感，形势紧迫，能否妥善解决关系到东北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牵动亚太地区的国家关系，因此引起了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所有人都在思索这样一个问题：朝核问题六方会谈胜算几何？

　　六方坐到一起实属不易

　　朝鲜核问题的再度突出是在去年美国助理国务卿凯利访华之后。去年9月，美国总统布什在第57届联合国大会发言中，把朝鲜与伊朗和伊拉克一道列为“邪恶轴心”。10月，凯利访问朝鲜，朝方表示，朝鲜作为主权国家有权拥有核武器。不久，美方发出威胁，称美将不惜使用武力解决朝核问题。朝方不甘示弱，表示将以超强硬方式对付美国的强硬政策。1994年达成的朝美核框架协议的执行随之全面中断，美朝关系骤然紧张起来。

　　为了解决朝核问题，国际社会进行了大力调解，但朝鲜认为这是朝美之间的事，坚持只与美国人直接谈，而美国对此予以断然拒绝，理由是朝核问题不仅仅是美朝之间的事。在这一背景下，中国出面，苦口婆心地力劝朝、美灵活地处理问题，终于促成今年4月23日至25日由中国主持的中美朝北京三方会谈。但由于美国不同意在三方会谈期间与朝鲜单独接触，会谈并没有取得具体成果。不过，就在美朝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中国能把这对老“冤家”拉到一起，开始探讨通过磋商政治解决朝核问题，这一举动本身就具有重要意义。

　　三方会谈后，朝鲜声称完成了对8000根废旧核燃料棒的提炼和回收工作，并宣布朝鲜已具有对付美国的物理遏制能力。于是，国际纷纷猜测朝鲜是否已拥有核武器，半岛局势再一次紧张起来。

　　与此同时，美国则软硬兼施，一方面强调决不会容忍朝鲜拥有核武器，并以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为由，与澳大利亚等国一道，对朝鲜、伊朗等国实施海上拦截行动，并披露对朝采取军事行动的方案；另一方面，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为代表的美国政界温和派人士则表示，美国无意侵略朝鲜，愿意在多边框架内商谈朝核问题。

　　看到这种情形，中国审时度势，及时抓住北京三方会谈后朝、美都没有放弃政治解决朝核问题这一共同点，展开了密集的外交斡旋努力，终于说服朝鲜同意参加多边会谈，说服美国答应与朝鲜直接接触，并把与朝核问题有密切关系的韩、日、俄撮和到一起。可以说，六方代表坐到一起是很不容易的，能够谈起来就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

　　美朝立场大相径庭

　　此次六方会谈内容将涉及多个方面，包括朝美关系、朝韩关系、朝日关系，但重点是朝美关系，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朝核问题。

　　在朝核问题上，美朝立场大相径庭。朝方认为，朝有权拥有核武器，朝研制核武器是被美国逼出来的，理由是美国对朝采取敌视政策，通过封锁、制裁等手段孤立朝鲜，企图颠覆朝鲜政权。如果美国放弃这一政策，朝鲜可以不搞核武器。美方则声称，朝鲜拥有核武器对美国及其亚太盟国都构成了严重威胁，朝鲜扩散核技术和设备更为美国所无法接受。朝鲜必须以可以核查、不可以逆转的方式拆除核设施、销毁核装备。在此前提下，美国才会考虑与朝鲜商谈建立正常的国家关系并提供经济援助。

　　其实，美朝双方之所以在“先养鸡还是先下蛋”的问题上相持不下，关键原因就是互不信任。朝方说，1994年签订的朝美核框架协议很好，但美方言而无信，中断在朝建设轻水反应堆，停止向朝鲜提供重油。这些措施是当初朝方答应停止核技术的研究与开发时，美方同意给予朝鲜的补偿，但美国却翻脸不认人，说变就变。因此，朝鲜认为，今后必须要美国政府以国会通过条约的方式向朝鲜作出保证，即朝美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使朝有一个可靠的生存环境与安全保障。美国则指责朝方违背承诺，一直没有停止核研发。美国表示，将不再执行1994年朝美核框架协议，也不再建设轻水反应堆。美国要求在多边框架内由有关国家共同向朝方施压，共同监督朝方，并由有关国家共同向朝提供安全保障。鲍威尔说，美国国会可以通过没有约束力的决议，但不会与朝签订需要国会批准的互不侵犯条约。

　　看来，美朝解决朝核问题的关键，就是能否在“弃核换安全”问题上达成共识。朝方曾在三方会谈中提出一揽子方案，要求美方作出回应，强调需要验证美国是否真心放弃敌视朝方的政策。美国则重申，不会对朝方在核问题上回到1994年朝美核框架协议内作出任何补偿。看来，双方疑虑很深，都不愿意自己先让步，这就需要一段时间来建立起信任，因此，六方会谈不可能立刻谈出成果。双方将在六方会谈初期相互摸底，互相试探。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一方先退让一点，对方善意跟进，继而形成良性互动，逐步向“弃核换安全”的共同目标迈进；另一种可能是双方均以静制动，认为对方于己有愧，都等对方先迈出一步。

　　中国最要紧是把六方拉住

　　由于朝核问题错综复杂，国际社会对首轮六方会谈的成果不能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其实，参加会谈的任何一方都没有指望能够一拍即合、一谈就成。美方也表示，解决朝核问题的进程刚刚开始，美国预料在这轮会谈中不会达成某种协议，或取得某种成果。不过，如果会谈能在以下四个方面当中的一、两个方面有所“表示”，那就是不小的成功。

　　一是向对方展示善意。朝、美之间互不信任，隔阂很深，所以在会谈中展示善意十分重要。对美国来说，朝鲜的善意包括重申不打算发展核武器，或者笼统地表示可以放弃核计划，同意重新回到《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内，以及无意向其他国家扩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其技术。对朝鲜来说，美国的善意包括正式承诺无意侵略朝鲜，无意推翻朝鲜现政权，尊重朝鲜的独立与主权，愿意向朝提供安全保障甚至与朝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以及恢复对朝援助等。

　　二是朝美举行双边会谈。正如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鲍彻所说的，在六边会谈过程中，美国与朝鲜代表的接触机会很多，可以在会场的一个角落，也可以到另一个房间。但美国迄今从未说过要与朝鲜举行双边会谈，只是说朝美可以“接触”。其实，握手、敬酒、喝茶都可以算作接触，但朝鲜要求的不是这种接触，而是面对面的双边会谈。同意接触是美国向直接会谈迈出的一小步，朝鲜无疑希望在此次会谈中美国能在这个问题上迈出实质性步伐。

　　三是增进了解。朝美之间由于缺乏了解，各自在会谈前讲了许多话，做了不少有象征意义的事，进一步伤害了对方。但这其中有“烟幕弹”，双方对对方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并没有把握。在这次会谈中，双方可能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把想打听的都提出来，把各自的期待和盘托出。事实上，相互了解正是相互妥协的基础。

　　四是在此轮六方会谈的意义、对今后六方会谈的设想以及举行第二轮六方会谈等非原则性问题上达成某种共识，或发表共同消息稿，或举行联合记者招待会。这些虽然都属于程序性问题，但在各方难以就实质性内容达成一致的情况下，程序性问题也就显得特别重要。如果拿出几个共同点，各方就可以向各自的政府和国内民众有所交待，也就有条件保持会谈的势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哪怕是一点点的共识都值得各方珍惜，值得去努力争取。

　　为了保证六方会谈的顺利进行，客观上要求各方不能节外生枝。朝鲜在相当长时间内坚持与美国直接谈，不让其他国家参加，原因之一就是担心节外生枝。枝节之一是日本提出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枝节之二是海上拦截行动，如果会谈期间发生针对朝鲜的意外事件，可能会干扰会谈的进行。枝节之三就是美国政府内的鹰派人士为了牵制主谈的温和派，对朝鲜说三道四，损害朝方的形象，伤害朝方的自尊。

　　可见，只要上述四个方面中的一、两个方面有成果，或者在有可能节外生枝的方面不出事，会谈就算取得了成功。中国全力促成的六方会谈就可以谈下去。而谈下去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但如果在这四个方面都没取得成果，节外生枝的事又发生了，那么六方会谈就将面临不欢而散的结局，朝核问题就有可能更加突出。所以，中国作为东道主，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六方拉住，不让会谈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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