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来专栏

　　8月31日报上的一则消息《世贸组织允许必要时仿制专利药》，让我想起了4年前难忘的一幕。当时，我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和众多美国研究生一起聆听美国商务部长戴利有关美国外贸政策的演讲。演讲完毕，一些学生们毫不客气地批评美国政府以保护专利为名，惩罚南非某些药厂仿制美国治疗艾滋病专利药的做法，责问戴利：“在拯救无数生命和保护美国药厂的专利之间，究竟哪个更重要？”学生的责问触到了美国贸易政策的软肋，戴利只能笼统地说，保护专利的原则不能放弃，它是现代市场经济和技术进步的基本动力；拯救生命自然重要，但仿制美国专利药的作法，侵害了私人的知识产权，而且让一些不法厂商赚足利润，因此必须加以阻止。美国政府会设法努力解决这个矛盾。

　　4年过去了，经过无数像这些可爱学生那样的热心人士、非政府组织及欠发达国家政府的共同努力，美国这个专利药物生产大国终于作出让步，在世贸组织与欠发达国家间达成妥协，一致通过了一项协议，允许穷国在出现公共健康危机的紧急情况下，生产或进口、使用和销售某些相对廉价的仿制专利药而不触犯世贸组织的专利保护法。

　　对饱受艾滋病、疟疾和肺结核危害之苦的非洲国家来说，这无疑是利好的消息。这些国家以及它们在发达国家中的支持者———那些为了人类的普遍健康不遗余力、奔走呼号的非营利公共卫生组织，为这一目标已经奋斗了数年，现在，在遏制艾滋病这类恶性传染病的全球公共卫生努力中，道德和政治的考虑最终压倒了私人商业利益。南非驻世贸组织的代表称：“这一协议肯定会拯救数百万生命。”

　　这一说法绝非夸大其词，正是数百万无辜生命因为缺医少药而丧生的血淋淋的现实，才使发达国家作出了让步。为了说服美国接受这一协议，来自泰国的世贸组织总干事素帕猜和一些非洲国家的代表以有力的数据说明，自这一协议去年12月被美国等国否决后，又有240万非洲黑人死于艾滋病、疟疾和肺结核。

　　早在去年12月，这个协议就几乎在世贸组织会议上得到通过。当时，欧盟和瑞士这两个美国以外的最大专利药品生产国也表示愿意接受这一协议，但是，由于受到美国制药行业利益集团的巨大压力，布什政府一再坚持该协议必须严格地限于某些疾病以及特定国家，竭力限制其适用范围。广大发展中国家对布什政府的立场非常愤慨，最终决定采取联合行动，威胁说，如果美国再不接受这一协议，那么，美国也别指望今年9月将在墨西哥坎昆举行的世贸组织新一伦贸易谈判能够取得成功。

　　正是这样的压力，直接促使美国放弃了原来的立场，同时，其他国家也接受了美国提出的条件：穷国只能在出现公共卫生的紧急情况下，才可以生产或进口治疗致命疾病的仿制专利药；有关生产商不得借机获取超过公共卫生所需的商业利润。

　　这一协议的最大受益者是4个重要的发展中国家，仿制专利药的最大生产国印度和巴西，仿制专利药的最大消费国南非和肯尼亚。但是，对于比南非和肯尼亚更穷的国家来说，这一协议仍无济于事，它们依然买不起相对廉价的仿制药。

　　看来，为了让世界上的所有穷人能够得到廉价的救命药，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在这一艰苦的努力中，善良的人们将会痛苦地发现，作为科学研究的新药的合成和生产，本来是造福于人类的伟大事业，但是，在保护发明和专利的合法、甚至是合理的旗号下，它却剥夺了无数患者享用的权利，无数可以治愈的生命将因为买不起药而眼睁睁地死去。科学可以战胜生理的疾病，但是，囿于市场的规则却无法拯救生命，人类的悲哀可谓莫大于此。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霍普金斯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