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平英伦千层浪凯利事件远未了(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09日07:45 新华网

2003年8月28日，群众在进行赫顿听证会的皇家法院外游行　　9月1日，英国防部已故生化武器专家凯利博士的遗孀贾尼斯·凯利首次到英皇家法院赫顿勋爵主持的独立调查中公开作证。这是她作为凯利家属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讲述有关自己丈夫的事。

　　在整个陈述过程中，贾尼斯情绪稳定、语调平静，人们似乎从中深切地感受到了凯利博士死前的极度痛苦和绝望……

　　贾尼斯在作证时说，凯利是一个正直、敢于承担责任、沉默寡言、有时甚至有些羞怯的人。自担任武器核查高级顾问后，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核查工作中，奔波于美英及中东之间。由于工作繁忙，她很难与丈夫共度一个清静的假期。

　　曾与凯利在联合国共事的加思·维提也表示，凯利是国际公认的著名生化武器专家，他性格温和、内向，对工作十分投入。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正直、内向、潜心工作的科学家，不久前却在英政府与BBC的口舌之战中神秘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凯利为什么要自杀？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一悲剧？谁应该对凯利之死负责？这一系列问题像一团团浓重的迷雾，笼罩着英国政坛。

　　普通见面曝光“情报门”

　　事情还要从刚结束不久的伊拉克战争说起。自美国决定以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向伊拉克发难，英国政府立即紧随其后。美英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推翻了萨达姆政权，但胜利却给布莱尔政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困扰。

　　始终未在伊拉克发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越来越多的公众开始对英政府参与对伊战争的理由提出质疑。素以穷追猛打著称的英国媒体，自然冲在了最前面。

　　为了挖掘英政府参战的幕后新闻，5月22日，刚从伊拉克返回的BBC军事记者吉利根在伦敦市中心一家旅馆约见了凯利。之前他曾就赴伊采访，向凯利进行过咨询。据他说，再次见面是想向凯利介绍此行的有关情况，而凯利也很想了解一下伊拉克局势，于是凯利便在未请示国防部的情况下同吉利根见面了。凯利的职责之一便是向媒体介绍情况。

　　凯利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例行公事”，却万万没有想到，此次见面引发了一颗震惊英国乃至世界的“超级炸弹”———“情报门”事件。

　　5月29日，吉利根在BBC“今日”节目报道中称，一位了解内情的资深消息来源透露，英国政府为了争取公众支持，在一份政府文件中人为地加入了伊拉克可在45分钟内部署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说法，授意这样做不是别人，正是布莱尔的新闻主管坎贝尔。节目一播出，立刻在英国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英政府在伊拉克问题上是否有误导议会和公众之嫌，成了关注的焦点。英国政府“情报门”事件浮出水面。

　　英政府随即对BBC的报道进行了严厉指责。首相布莱尔和新闻主管坎贝尔均表示，BBC有关政府“渲染”伊拉克武器情报的报道与事实不符，要求其撤回报道并公开道歉。但BBC在政府的压力面前却十分强硬，毫不退让，同时指责坎贝尔对报道这一消息的记者实施人身攻击。

　　英政府与BBC之间唇枪舌剑，僵持竟达两个多月之久。于是，弄清消息来源便成为判断是非曲直的关键。但BBC却以保护消息来源为由，拒绝透露。尽管如此，国防部对BBC所称的消息来源其实已经“心中有数”。因为5月22日凯利在与吉利根见面后，他即把此事告诉了身为外交部官员的朋友拉姆，而拉姆又在一个非正式场合将此事告知国防部官员。

　　6月底，随着“情报门”事件越演越烈，凯利感到自己很可能就是报道中所说的消息来源，于是他给国防部写信说明了与吉利根见面的情况，并表示自己无意诋毁政府的对伊政策。接到信后，国防部官员对凯利未经允许会见记者一事进行了质询，并对他无视纪律的行为进行了申斥。但国防部承诺，将为凯利保密，不对外公布此事。

　　国防部和BBC背信弃义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像国防部官员承诺的那样。英国防部长胡恩马上将凯利与吉利根见面之事告诉了政府新闻主管坎贝尔。随后，首相府和情报部门经数次磋商后决定，凯利需接受议会外事委员会质询。

　　7月8日，英国防部在一份声明中称，国防部一名官员已承认与吉利根过见面。当晚国防部通知凯利，他的名字有可能在媒体曝光。得知身份将被公开后，凯利显得心事重重，更加沉默寡言。

　　第二天，又一意外事件进一步增大了凯利的精神压力。晚上7点30分，英国《泰晤士报》记者尼克·卢福德未经预约突然到访，并提出《泰晤士报》准备为凯利找一家宾馆暂住一段，条件是为他们报纸写一篇文章。凯利当即回绝，但他也意识到，媒体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了。

　　为了摆脱媒体的追逐，凯利夫妇来到了英格兰东南部的康沃尔半岛。然而，秀丽的自然风光并没有减轻凯利的压力。7月11日，凯利电话得知即将出席的听证会将进行电视转播。这一消息令凯利深感不安，因为这无异于在公众面前继续公开对他进行申斥。

　　7月15日，凯利在议会外事委员会听证会上公开亮相，并受到了一些议员类似审讯般的严厉质询。在这次调查中，凯利承认曾见过BBC记者吉利根，但否认自己就是吉利根报导的主要消息来源。他说，吉利根报导中所说的，并不是他们当时的谈话内容。这与吉利根所言正好相反。

　　这次听证会凯利表面虽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紧张，但内心深处却受到了沉重打击。听证会后，凯利变得疲惫、紧张、孤僻。没有人给他打电话，更没有人和他交谈，他得不到外界的任何支持。那段时间，凯利感到非常痛心，他没有想到，曾承诺为他保密的国防部和BBC都欺骗了他。他辛辛苦苦勤于职守这么多年，在最需要关心和支持的时候，等到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在此期间，他几次向夫人提到，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对眼前的一切都很失望。

　　凯利心结难解林中轻生

　　7月17日，凯利依然显得很疲惫，在回答了议会询问的与新闻界联系的情况后，便独自坐在客厅中一言不发。贾尼斯从未看到丈夫如此绝望过。以前，凯利作为联合国武器核查官员，即使面对枪口或置身于生化武器中间，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堪重负。贾尼斯感到，凯利的心碎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他孤独绝望的灵魂痛苦地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午饭后凯利照常出去散步。贾尼斯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以为他仍会像平常那样一个小时左右就回来。

　　贾尼斯后来回忆说，那天下午3点左右，她记得凯利接过一个电话。20分钟后，贾尼斯发现凯利已经出去了。

　　据最后一个看到凯利的邻居阿布萨罗姆说，下午3点多她出去遛狗，在离家一英里的地方遇到凯利。相互打招呼后她问凯利现在的情况（指武器文件案）如何？凯利回答说，还不算太糟。她没有感到凯利神情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没想到她竟会成为最后一个看到凯利的人。

　　数小时后，凯利仍然没有回来，贾尼斯十分担忧。接近傍晚，女儿雷切尔沿着凯利常走的小路出去寻找，但没有看到凯利的影子。

　　天黑之后，凯利的另一个女儿和男友再次出去寻找，仍然毫无结果。贾尼斯说，他们当时没及时报警，是害怕这样会使事情更糟。直到深夜23点30分，凯利仍音信全无，他们才最终拨打了报警电话。

　　接到报案后，警方立即派出了直升飞机和警犬展开搜寻。

　　次日清晨，警方在牛津郡的一处丛林中发现了一具特征与凯利相像的男尸，并在尸体旁发现了一把小刀和一包打开的止痛药。

　　7月20日，警方证实，死者正是17日失踪的英政府武器顾问凯利，他因左手腕割破后失血过多而死亡。

　　凯利死后，据英国外交部官员布鲁彻尔透露，凯利博士在自杀前数个月曾预计他会被人发现死在树林里。根据布鲁彻尔回忆，凯利在2月份曾说，他曾向伊拉克方面做出保证，如果他们（指伊拉克）与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合作，就不必担心会遭受军事打击。当美英军队踏上伊拉克国土时，布鲁彻尔觉得，凯利博士在道德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也许，一个连生化武器都吓不倒的凯利被“现实”伤透了心。

　　首相跳进黄河难洗清

　　凯利之死震动了整个英国，也使布莱尔政府陷入了执政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政治危机。为了查明真相，应英国政府的要求，由英国大法官赫顿勋爵组成专门的调查小组对凯利之死进行独立的司法调查。

　　随着调查的逐步展开，新闻主管坎贝尔首先翻身落马。坎贝尔是布莱尔政府重要成员，从1994年布莱尔成为工党领袖时就开始为其工作。8月19日，坎贝尔在赫顿勋爵的调查听证会上，为自己在凯利一案中的行为进行了辩护。他说，有关伊拉克可在45分钟之内发动生化武器袭击的说法是情报部门写入文件草案的，他没有干预过伊拉克武器文件的起草工作，也没有在措辞上添油加醋。他还否认曾参与过公布凯利博士身份一事的决策过程。然而10天后，首相府宣布了新闻主管坎贝尔将在数周内辞职的消息。坎贝尔本人称，早在今年4月他就与布莱尔说过将在今年内离职的事，辞职与凯利死亡调查案无关。但此间媒体认为，凯利之死必使坎贝尔遭受下台的命运。

　　继坎贝尔之后，该案另一关键人物国防大臣胡恩也开始成为媒体关注的重点。他因凯利名字外泄一事受到了舆论的猛烈批评。8月27日，胡恩在赫顿听证会上提供证词时，否认他在凯利一案上负有任何责任。他说，那种认为凯利博士的名字被公布是有人阴谋策划的看法与事实不符。而且他还曾主张，由于整个过程中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凯利是惟一向BBC泄露机密的人，因此不宜将凯利的名字向外公布，对此英国首相布莱尔也表示同意。

　　胡恩虽极力否认向外界透露凯利身份，但舆论认为，国防部应对媒体的策略实际上为凯利身份曝光开了方便之门。当时，国防部新闻官员被告知，不要主动透露凯利博士的名字，但如果有记者问起凯利是否就是BBC报道的消息来源时，新闻官员可以证实记者们的猜测，这一做法等于间接将凯利抛到了媒体面前。9月1日，凯利夫人贾尼斯在提供证词时，明确指责正是国防部透露了凯利的身份，才导致了他的死亡。这一指责使要求胡恩辞职的呼声进一步高涨。

　　8月28日，英国首相布莱尔就凯利自杀事件接受独立司法调查。布莱尔提供证词时说，BBC的报道已对他作为首相的信誉造成了损害，如果BBC指责政府夸大对伊拉克情报的报道属实，他便辞职。在谈到英政府有关伊武器报告时布莱尔说，他在报告的序言中已清楚表明，这是9·11事件后英政府为回应有关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威胁而准备的，并不作为对伊立刻开战的依据。去年9月唐宁街正式发布这份报告前，他曾3次阅读报告草稿，没有看过关于萨达姆能在45分钟之内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情报。但他声称，报告本身“完全以情报为基础”。另外他表示，当他听到吉利根的报道后，曾要求联合情报委员会主席斯卡莱特对报道内容进行核实。

　　布莱尔是英国历史上第二个出席司法听证会的首相，上一次出席听证的首相是前保守党首相梅杰，他当时曾就向伊拉克提供军火问题作证。

　　大法官不解谜团誓不休

　　在过去十几天中，英政府要员纷纷在赫顿听证会上亮相，从不同角度为英政府的对伊立场及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尽管布莱尔当初曾明确表示，希望赫顿调查不要超越凯利之死而扩展到更为广泛的对伊战争问题上。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凯利本身就是伊拉克战争的牺牲品，要想查清其死因，必然会牵涉到武器文件的起草、唐宁街与BBC的交锋以及情报部门与政府的关系。这不仅有助于人们揭开凯利自杀之谜，同时也将使人们逐步看清英政府参与对伊战争的真相。

　　最新民意调查显示，目前已有超过2／3的英国人认为，布莱尔政府在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问题上欺骗了公众。这也许正是目前英国政府最为担心的。

　　第一阶段独立调查工作已于9月4日结束。有关凯利事件的质询将从9月15日重新启动，在这期间，英国大法官赫顿将对已经搜集到的证据进行分析，并考虑哪些证人需要重新被传讯。

　　赫顿说，调查的第一阶段搜集了凯利死前以及导致他死亡的相关事实和充足详实的证据，并对发现凯利尸体后的调查工作进行了取证。赫顿说，在第二阶段的质询中，任何证人都有可能被重新传讯，或在他的报告中受到批评。赫顿将弄清，到底是谁渲染了政府文件，凯利之死是迫于压力、良心谴责还是另有隐情，凯利与吉利根对报道内容完全相反的说法究竟孰是孰非。

　　由凯利事件所引发的“情报门”风波至今未平，它最终将如何落幕，英国首相布莱尔将如何化解这次危机人们正拭目以待。（郑晓春）（来源：科技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