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为何举棋不定？

　　为油管，日本穿梭忙

　　据俄罗斯媒体报道，俄罗斯自然资源部日前表示，将最终否决尤科斯石油公司提出的铺设安加尔斯克—大庆输油管道的方案。而在7月，自然资源部已经退回了由俄罗斯石油管道运输公司提出的铺设安加尔斯克—纳霍德卡输油管道方案，并要求其予以修改。俄罗斯远东地区石油管道的走向问题再次引起人们的关注。

　　今年以来，俄罗斯远东地区石油管道的走向问题一时成为国际国内媒体炒作的热门话题，这一方面反映了国人对于我国能源供应前景的关切，同时也反映出围绕远东能源管道问题的复杂国际背景。

　　管道方案一波三折

　　事实上，早在20世纪90年代前期，中俄两国就开始了关于在远东发展能源合作的努力。1994年11月，中俄双方石油企业已开始探讨从俄罗斯向中国铺设输油管道的可行性，并且签署了《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与俄罗斯西伯利亚远东石油股份公司会谈备忘录》。1996年4月，当时正值叶利钦总统访华，中俄双方一方面明确提出了相互间建立“平等信任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同时，中俄双方签署能源合作协议，正式确认中俄原油管道项目。在此以后，中俄双方展开了全面的项目论证与一系列磋商，在原油管道走向、供油数量、原油购销承诺方式以及原油价格等诸多问题上达成了原则性的一致意见。

　　进入新世纪后，2001年7月江泽民主席访俄期间，中俄双方企业在莫斯科签署了《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与俄罗斯管道运输公司、俄罗斯尤科斯石油公司关于开展铺设俄罗斯至中国原油管道项目可行性研究重要原则的协议》，两国政府作为项目协调人在协议上签了字。2001年9月8日，中俄签署了关于共同开展铺设原油管道项目可行性研究的总协议，双方随即还成立了指导委员会，讨论、协商在可行性研究过程中发现的问题。当时，笔者正在莫斯科进行学术访问，所见所闻深感中俄双方领导人对于推动中俄全方位的战略合作，特别是能源合作的决心。2002年12月普京总统访问中国，双方在签署的联合声明中明确宣布：“考虑到能源合作对双方的重大意义，两国元首认为，保证已达成协议的中俄原油管道和天然气管道合作项目按期实施，并协调落实有前景的能源项目，对确保油气的长期稳定供应至关重要。”

　　事态的变化发生在2003年1月。日本小泉政府反对中俄间已有协议的能源管道合作方案，提出了所谓的“太平洋线路”方案。此后的俄联邦政府工作会议于2003年3月13日提出了俄远东原油出口管道的“折中方案”。该“折中方案”把中方提出的安加尔斯克—大庆输油管道与日方提出的安加尔斯克—纳霍德卡管道合二为一，希望建成干线从安加尔斯克不经过中国国境，直接通往纳霍德卡，而有一条支线经外贝加尔通往中国大庆，这样一个庞大工程。该方案同时确认，到中国大庆的线路将优先开工。

　　根据一般的分析，第一，安加尔斯克—大庆管道全长2400公里，2005年将投入运营，投资少，见效快。安加尔斯克—纳霍德卡线路全长4000多公里，地形复杂，施工条件艰难，投资金额自然将远远超过前者。第二，根据俄罗斯副外长洛修科夫7月24日的访谈录，他认为：“根据与尤科斯的协议，通往中国的管道有足够的石油，而通往纳霍德卡的管道更粗，目前尚无那么多的石油。”第三，虽然，俄若修建通往远东纳霍德卡的管道，把石油运到海港，可能有更多买主，可以讨价还价而控制产品的销售，但是，洛修科夫副外长承认：若是铺设通往中国大庆的管道，“按照稳定的合同价格向中国出售石油，无论世界石油价格涨跌与否”，会“很稳定”。第四，即使纯粹从经济上考虑，来自日本方面的资金是否能落实，仍然是令一些俄国专家担心的问题。今年6月29日，日本川口外相曾在访俄时向俄表示愿意提供135亿美元的政府低息贷款和私人公司投资的国家担保，用于修建石油管道、改造旧油田和东西伯利亚地区的新油田勘探、以及发展石油管道沿线的经济设施。但问题在于，十多年来，日本对俄能源合作一直是采取“政府推动、民间投资”的模式。日本民间资本对俄能源合作一向以谨慎著称。在安加尔斯克—纳霍德卡管道能源供应尚有大问题的前提之下，即使政府推动，日本民间资本投向西伯利亚的热情依然有限。所以，从经济上考虑，两条线路孰优孰劣，十分清楚。

　　波折背后的政治角力

　　俄罗斯远东能源管道之所以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关键在于它牵涉到诸多复杂的大国间关系与国内敏感问题。

　　首先，当今世界能源问题已经成为战略竞争的焦点，因此，远东能源管道问题不只是中俄的双边关系中的问题。事实上，不光日本政府有意与中国在远东管道问题上进行较量。今年5月，布什总统访俄时也曾与普京商谈“美国从远东地区购买原油的问题”。今年7月15日，美驻俄大使弗什博在出访萨哈林太平洋合作伙伴会议时，曾表示“希望俄输油管道从靠近日本海的纳霍德卡港出口。”

　　其次，参与与中方合作的俄尤科斯石油公司在今年与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已经合并成为俄罗斯首位、世界第四位私人石油公司，但尤科斯公司首席执行官有意涉足政坛，引起与当局的纠葛。此事虽与“安—大”管道无直接关系，但尤科斯公司主要管理人员涉嫌司法案件后，公司股票曾一度大跌，引起媒体对该公司是否有能力推动“安—大”管道工程的怀疑。

　　然而，像远东石油管道这样的重大工程，其意义远远超出一般的经贸合作的范畴，事关中俄两国的战略伙伴关系的前景，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关系到东北亚地区的发展稳定。胡锦涛主席今年5月访俄时，与普京的“联合声明”中再次强调“能源合作对两国意义重大”。因此，可以预期中俄双方将慎重地对待管道问题，并就内外各方面作出妥善安排。即使近期之内(包括卡西亚诺夫总理来访的九月份)暂不作出对管道问题的最终安排，俄方专家已有预测，在明年3月俄总统大选之后，也将会对此作出安排。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主任)冯绍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