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洋打工”调查

　　原载《日本时报》

　　DAVID MCNEILL／文长谷川／译

　　上周笔者为了写这篇文章，在神奈川津久井郡住处附近开始进行调查。最后在几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一家拉丁餐厅。

　　在店内，几个巴西移民正在边吃烤牛肉边聊天，旁边的电视机播放着葡萄牙语节目，音量开得很大。一些刚下班的工人累得仰躺在长凳上睡着了，他们大多在当地两家最大的工厂打工，其中一家生产午餐盒，一家制造汽车风挡玻璃。

　　干累活拿低薪

　　有几位年纪很轻的顾客在用不流利的日语闲聊，多数看上去应该还在上学年龄。其中一个叫布鲁诺·罗德里格斯·平间的少年说，他的曾祖父是日本人，他本人只有十几岁，在风挡玻璃厂干全职工作——装箱、打托盘，每月收入大约只有10万日元(约7千元人民币)，合同期也不长。

　　他的两个同伴收入高一些，但其中一位说他的工作时间很长：从早上7点到晚上9点，而且没有周末。两人都想等攒够了钱，就回国做点小买卖。

　　旁边一位年纪大一些的工人在一家火腿加工厂上班，每月能挣17万日元，但要把其中的11万汇回巴西给妻子和家人。

　　“每个月靠6万日元怎么生活？”笔者问。

　　“我和另外四个人合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间屋，”他答道。

　　据便当厂的一位日本经理透露，该厂目前的外国工人比例超过85%，多数是拉美人；“现在日本人已经不愿干这种工作了。”

　　引进外劳已成定局

　　众所周知，日本劳动力正面临萎缩危机。如今的日本妇女平均只生1.3个子女，远低于要维持目前1.27亿人口所需要的水平。照这样下去，到2050年，全国人口将降至1亿出头，而劳动力人口更将减少三分之一，从而导致国家财富跟着缩水。

　　解决办法似乎是明摆着的：向数以百万的亚、非、拉人敞开国门；如果受到邀请，这些人会很乐意来。

　　据联合国不久前的一项报告估算，为了保持目前的劳动力数量、避免GDP水平出现下降，日本每年必须引进64万新移民；近来日本一些商界和政界领袖也开始得出同样结论。

　　日本最大的企业协会“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经团联)”的会长奥田硕建议，应该在近期引进至多610万的外国工人。甚至以排外著称的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现在也说，他赞成“有节制”的大规模移民。

　　政策仍排斥移民

　　但日本的现行政策却阻碍了移民的流入。这种简单化政策形成的政治文化背景是：一方面要尽力保持日本的种族纯粹性，另一方面也想避免西方许多城市因移民引发的社会问题。

　　与此同时，外国人仍在以种种合法借口不断渗入日本，填补日本企业在10年重组后留下的收入低、稳定性差的工作岗位。

　　一家非营利性多文化问题研究机构的负责人托尼·拉兹洛表示：“日本急需从国外输入工人这一问题很明显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企业界已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但日本社会对此仍了解不够。反对者主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不喜欢周围有太多的外国人，另一种则认为日本还没有做好迎来这么多移民的准备，需要有更多的时间。”

　　目前在日本正式登记的外国人约有170万，其中还包括数十万在日本出生，但一直不肯入籍的朝鲜人。

　　非熟练的外国工人则经常以“研修生”和“大学预科生”的名义入境(2000年两者分别达到36199人和37781人)，其中许多人最后都进了人手不足的工厂打工。

　　移民要凭血缘关系

　　日本试图保持种族纯粹性的移民思路，在对33万拉美籍日裔后代的态度上表现得最明显。这些人获准入境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们身上有部分日本血统。

　　东京明治学院大学的社会人类学教授汤姆·吉尔指出：“1990年后允许大量巴西、秘鲁和玻利维亚移民入境的政策，可以算是一种门户开放；但当局仍坚持那种实质上是看血缘关系的办法——你身上的日本血统越多，你就越受信任。”

　　这种做法产生了一个副作用：伪造能“证明”日本血缘的护照黑市异常火爆。

　　在日本工作了多年的日裔巴西人路易·暮田说：“在日本的南美人很多都是非法入境的。据我的一个秘鲁人同事说，一份假护照能卖到5万日元左右。”

　　收拾乱局呼唤眼光

　　政策上的问题导致目前的移民状况一片混乱。一些年轻的中国“留学生”在支付了高昂的大学学费后，实际上一天学也没有上，便消失去打黑工了；众多的外国人拿“技术研修生”签证入境，最后是在小商店里打杂；25万人长期担心遭驱逐；而数十万像布鲁诺这样的南美籍年轻人则卖力气挣一份菲薄的工资，他们永远也不会把日本视为自己的家。布鲁诺和他的两个朋友都说讨厌这里，将来想回巴西去，这种想法自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拉兹洛说：“各国政府改变移民政策的途径可以有两种：一种是通过长远眼光，作出果敢、有创造性和想象力的决定；另一种是因为形势需要而不得不改变，由于这样做是被迫的，所以会更加痛苦。希望日本的改变是有远见的，因为日本在历史上一直如此。但现在才作出决定，为时已经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