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罗安达11月7日电 通讯：新华社记者安哥拉中部高原纪行

　　新华社记者富显成

　　在安哥拉长达27年的内战中，中部高原地区曾是它的主战场，而坐落在那里的比耶省省会奎多则一直是交战双方争夺的中心，这里所发生的战事最为惨烈，遭受到的破坏也最为严重。战争使这座高原省会闻名遐迩。2002年4月，安哥拉交战双方签署停战协议，实现了和平。最近，记者有机会进入中部高原，采访了奎多市。战争对这片土地造成的破坏，特别是奎多城受到的摧残，给记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艰难的行程

　　汽车从首都罗安达出发，在通往本戈省和南宽扎省的马路上奔驰，一边是大西洋海岸，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人烟稀少，鸟兽无踪。10月，雨季刚刚开始，雨水还不多，安哥拉北部地区还是一片干旱景象。灰黄色的原野让人感到有些荒凉。但是，在常绿灌木和仙人掌的绿色枝叶的点缀下，荒凉中也蕴藏着勃勃生机。

　　由于战乱连年，公路、桥梁破坏严重。罗安达和本戈省的路段尚比较平坦。越往南走，道路越难行。汽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前进，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傍晚时分，到了南宽扎省省会松贝。汽车加满了油，稍事休息，继续前进。夜幕降临，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进，地势越来越高，道路也越来越难走，最难走的路段，5个小时只走了150公里。

　　整个行程中，特别是过了松贝以后，在路边不时会看到一些坦克、装甲车等重武器的残骸和抛锚停在路边或翻在沟里的车辆。雷区标志也渐渐多了起来，在车灯照射下，非常显眼。这些标志由石灰涂成白色后再点上红漆的石块组成。这些石块一个挨着一个地排在路边，两端竖立着画着骷髅的方型水泥标柱，上面用红颜料写着“雷区”字样。

　　受伤的城市

　　大约上午9时许，一座绿荫遮蔽的城市已经呈现在眼前，比耶省省会奎多到了。它位于中部高原中心地带，海拔约1700米，气候宜人，风景秀美。然而，在这座城市逗留期间，所见所闻皆触目惊心。

　　在市中心广场的正面，包括市政厅，市议会大厦和殖民时期留下的一座银行在内的三座主要建筑物已经是空徒四壁，墙上布满了蜂窝一样的弹痕。在中心广场的右侧则是一座教堂的废墟，除了几堵断墙，只有那矗立着的残破钟楼能让人认出那里原来是一座教堂。在广场周围和道路两旁，一些残留的灯柱上也布满弹痕。

　　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一年多了，但是所到之处，随时可以见到缺门少窗或者有墙无顶的房屋，残垣断壁，弹痕累累。即使是一些经过精心修补过的房屋也掩盖不住曾经受战火蹂躏的痕迹。只在东郊才见到一些完整的房屋散布在起伏的坡地上，那是逃难回来的人家新修建的房舍。奔波了将近一天一夜，决定先找一个旅馆好好休息一下，跑了大半个城区才找到了一个据说是当地最好的旅店。房间还算干净，可是没有自来水，更谈不上电话、电视。在洗手间内放着一个盛满了水的大塑料桶，服务员说水是从别的地方打来的，可用来洗漱和冲洗马桶。这个名为“无产者”的旅店与市中心广场只相隔两条街，设在一个两层小楼顶层，共有10间客房，记者似乎是唯一的房客。走进洗手间想洗漱一下，但是看到塑料桶底部沉积下的一层厚厚的黑泥，也不知这水存放了几天，只好作罢。

　　打开电灯，灯泡发出昏黄色的光亮，不到10分钟，灯灭了，足足等了20分钟才恢复。不到两小时，至少停了3次电。登上平台观看城市的夜色，只有少数房舍内透露出微弱的灯光，在街角巷尾有一些亮点在微风中晃动，那是卖糖果、香烟的小摊贩点的蜡烛。

　　痛苦的回忆

　　如果说安哥拉中部高原把这个非洲国家分成南北两部分，那么奎多则是是通往南北、连接东西的中枢，是兵家必争之地。安哥拉1975年摆脱葡萄牙殖民统治，取得民族独立后，由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安人运）领导的政府和另一个民族解放组织——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安盟）武装之间爆发战争。交战双方对奎多进行了拼死争夺。

　　在奎多，人们经常提及两起最为残酷的战事。一是根据双方1991年在葡萄牙签署的《比塞斯和平协议》，安哥拉1992年9月举行全国大选。安盟拒绝选举结果，内战重新爆发。两军从10月到11月在奎多城内连续厮杀55天，死亡5000多人，伤者无数。最后，双方在城内划线为界，各据一方。二是1998年，以交战双方1994年签署的《卢萨卡和平协议》为基础的和平进程中断，战火重燃。当年五六月间，双方为争夺奎多，又拼死厮杀，近2000人战死，伤者甚多。

　　旅馆的接待员是个乐观、健谈的中年人。他曾经参加政府军，亲身经历了这两次战事，和记者谈到当时的战争情景仍唏嘘不已。在战斗中，双方把飞机、大炮、装甲车、坦克各种先进武器都用上了。后来双方士兵绞在一起肉搏，用枪托砸，刺刀扎，用手掐，甚至省长、政府部长、将军都参加了搏斗。由于战事紧张，战死人员被就地掩埋在公园、教堂和省政府大院内。记者问他对这场战争看法，他没有正面回答，意味深长地说：“战争结束了，现在和平了。”

　　为了表示民族和解精神，慰藉亡灵和他们的家属，安哥拉政府已决定拨款在奎多城东南的坡地上建一座陵园，从城内起出阵亡人员的尸骨，重新安葬。

　　艰难的重建

　　记者对奎多城受到如此严重的破坏震惊不已，同时也感到和平正使它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已经在萧条的城市中涌动。躲避战祸的居民陆续回到奎多。在东倒西歪、弹痕累累、缺门少窗的房舍里，尽管缺水少电，食品短缺，物资匮乏，劫后余生的人们已经顽强地开始了新生活。

　　离城区不远，有一个露天市场。那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当地居民正进行着各种农副产品的交易。附近的一个砖厂也已经在生产土砖，供应当地居民修盖房屋。在市中心广场一座残破的楼房前，乐曲悠扬，在人群的环绕下，一对年轻男女跳着安哥拉的国舞——参巴。他们大概是在庆祝婚礼吧！

　　在奎多逗留期间，所接触到的人都很友好。无论是向警察还是普通人问路，他们都会认真地指给你，有时还会送你一程。这里与首都罗安达不同，拍照不必担心会有人干涉和阻挠。如果采访对象对有关问题不清楚，他会想办法帮你找个了解情况的人。这里虽然更贫穷，可是很少有人乞讨。

　　在整个中部高原地区，特别是那里的莫希科省、万博省、比耶省，人道主义问题仍然严重。在世界粮农组织设在奎多的办事处，后勤部主任告诉记者，一些地区缺乏食品，粮农组织正在努力把粮食运送到那些紧急需要的地方。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办事处，一位工作人员说，一些地方疟疾和腹泻流行，急需药品。记者从一名当地同行的口中了解到，由于从赞比亚和其它邻国返回的大批难民主要集中在莫希科省，一时尚得不到安置，难民正在挨饿。一个西方外交官最近访问安哥拉后说，这个非洲国家“要实现战后重建至少需要50年时间”。虽然困难重重，经过无数的磨难，安哥拉人民终于赢得了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