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外交政策微调迹象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20日14:05 新华网

　　11月11日，美国负责伊战后重建事务的最高文职行政长官保罗·布雷默突然赶回华盛顿，与布什政府多名高官就伊拉克问题进行了紧急磋商。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可能意味着美国急于从伊拉克“泥潭”中脱身。

　　最近，在伊拉克战后重建问题上发生了两件事，一件发生在美国国内，就是伊拉克重建的领导权从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转给了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另一件发生在马德里，

即伊拉克战后重建国际援助会议召开。这两件事情看起来相互间关联不大，实际上却是观察美国对外政策走势的绝佳视点。

　　寻求国际支持

　　后一件事说明美国外交，或者说至少在伊拉克问题上已经开始从单边主义有所后撤。从今年3月美国军事攻占伊拉克开始，到战后伊拉克重建，美国坚决拒绝国际社会介入。特别是战后重建开始后，美国错估形势，认为萨达姆走后伊拉克局势很快就会平静下来，因此伊拉克将是一个充满商机的地方，美国想独霸此次机遇。当时，美国不允许联合国等其他国际组织介入伊拉克事务，讥笑法、德、俄等国因错误选择而失去良机，而且在世界各大公司为伊拉克重建招标时，想尽各种办法排斥其他国家的公司，结果中大标者皆是美国自家人。然而，现实并不像美国决策者想象的那样美妙。据统计，伊拉克战争结束后联军死亡人数已远远超过战争期间的死亡人数。鉴于袭击活动日益频繁，布什5月1日发表的有关伊拉克主要战事已经结束的讲话在当地成为笑柄。总之，这些制造混乱的活动打乱了美国重建伊拉克的步骤，美国原本想利用经营伊拉克石油等项目来支付重建费用。但当美国“用伊拉克的钱来重建伊拉克”的设想落空后，它就必须从其他地方设法筹资。美国国会已经同意为伊拉克事务拨款870亿美元，但其中660亿是美军在伊拉克的日常开支，用于伊拉克重建的203亿也是以贷款形式给的。据世界银行估计，到2007年伊拉克重建还需要560亿美元。这笔钱加上美国的军事占领费用是一个天文数字，完全由美国承担根本不可能，美国上财政年度的赤字已经高达3700多亿美元。

　　在伊拉克安全无保障，重建无钱的压力下，美国不得不再次把目光投向国际社会。但是，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绕过了联合国，未获得联合国安理会授权，除极少数美国的重要盟国外，国际社会普遍认为这场战争是不合法的，因而将通过联合国新决议作为介入重建的前提。美国经过在联合国的艰苦努力，对联合国在伊拉克的作用和建立伊拉克人合法政权两个问题上做出部分妥协，联合国安理会才最终以全票通过新决议案，允许国际社会参与伊拉克重建。马德里重建会议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召开的。

　　由此可见，美国在伊拉克问题上由单边主义转向寻求国际合作，实在是因为遇到了大苦头。但是这种转变仅是非常微小的一步，法、德、俄都拒绝为伊拉克重建出钱、出兵，认为联合国的新决议还远远不够，美国仍过多地控制伊拉克重建的权力。据美国《纽约时报》11月13日报道，面对来自国内外日益增大的压力，布什政府已决定明年上半年在伊拉克举行大选，并在伊拉克新宪法诞生之前把权力移交给一个临时政府。

　　“鹰”派控制权发生动摇

　　前一件事说明“鹰”派对美国外交政策的控制权已经发生动摇，“鸽”派的影响力开始显现。长期以来，布什政府中有“鹰”派和“鸽”派之分，一般认为副总统切尼、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属“鹰”派，国务卿鲍威尔属“鸽”派，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则介于两派之间。美国对伊战争是布什政府内“鹰”派和新保守主义者的“杰作”，也是美单边主义外交的登峰造极之作。在伊拉克战后重建的管理权问题上，国防部和国务院之间爆发了激烈斗争，最终以拉姆斯菲尔德为首的“保守势力”占了上风，美国两任驻伊拉克最高行政长官都由拉姆斯菲尔德委任。于是，“鹰”派掌握了美国对伊政策的主导权。然而，“鹰”派主导下的伊拉克政策令人失望。在朝鲜核危机问题上，“鹰”派的政策也太过僵硬，致使朝鲜核危机久拖不决，越来越危险。“鹰”派主导下的美国外交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反感，昔日盟友也因不满其单边主义而渐行渐远。对此，不仅部分学者、思想库开始批判布什外交，甚至政府内部的分裂也在加剧。这些反对力量已迫使美对伊、对朝政策出现微调，“鹰”派一家独占对外政策主导权的局面开始出现变化。

　　在政府内部，原来保持沉默的共和党温和派不仅开始对决策发挥影响，而且对强硬派发动了战术反攻。这些共和党温和派在思想及人际关系上都与老布什一脉相承，因此被一些美国媒体称为“老布什派”。小布什上任以来在外交上主要依靠少数共和党强硬派人物，这些人人数虽少，但都在现政府中身居要职，被称为“小布什派”。老布什和小布什在世界观和对外政策思维方面有重大差异，布什政府中有大批老布什的“旧臣”，其中除切尼等少数几个人迅速贴近小布什外，大部分人在思想上不苟同小布什的单边外交。美入侵伊拉克使“小布什派”的影响达到高峰，但随之出现的伊重建危机让“老布什派”崭露头角。在“特工门事件”白宫官员泄露了威尔逊夫人的特工身份中，为了打击切尼，“老布什派”的一名高官主动向《华盛顿邮报》报料，称小布什政府的两名高官暗指切尼及其办公室主任莉比曾至少对6名记者暴露过威尔逊夫人的特工身份。布什政府高官之间公开陷害对方极为罕见。

　　不仅政府内的一些官员对布什的单边主义不满，发动公开攻击，就是在学术界、媒体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批判新保守主义，正是新保守主义的思想和主张对布什外交产生了重要影响。新保守主义主张用军事手段推进美国价值观，因其对布什政府影响巨大，近两年来一度成为显学。但是，进攻性的军事手段和单边主义对伊战后重建束手无策，学术界对新保守主义的质疑开始升温，认为新保守主义偏离了美国的基本价值观。近来，部分学者及前政府高官正在积极组建新组织，对抗同政府关系密切的“新保守派”。在自由派思想库“卡托研究所”的外交政策研究部主任普莱布尔倡议下，约40余人参加的超党派团体“支持现实主义外交政策同盟”于10月16日在华盛顿成立。普莱布尔在新闻发布会上指出“从保守派到自由派，带有帝国主义性质的思考都在不断扩大，这违背了美国的传统与价值观，有损于美国的国家利益”。

　　任何一届政府都不仅仅以一种理论为其决策基础，而是对多种理论的综合，某一理论在特定环境下占上风。布什政府的决策依据包括新保守主义、新自由主义等各个流派，其政府官员也由共和党保守派、温和派，甚至自由派组成。目前，布什政府已经部分接受温和派建议，要求发挥联合国在伊战后重建中的作用，同意向朝鲜提供书面安全保证。估计，温和派对布什外交的影响还将增加。

　　竞选压力迫使外交转向

　　布什上任已经两年多了，其进攻性的、单边主义的外交日益显露出缺陷，不仅在伊拉克重建、朝鲜核危机等国际问题上难以突围，就是在国内受到的压力也令其难以承受。早在布什的单边主义外交刚出笼不久，就有国际问题专家断定，只有在国际上遇到大苦头，布什外交才可能回头。就目前形势而言，可以说美国在国际上遇到了相当大的麻烦，两大地区问题持续趋热，影响国际社会的“软实力”下降。但是，单就这些困难的分量还不足以促使布什外交回头。这次布什外交出现微调迹象的原因是国内外两个因素的合力使然，国内的竞选因素不可忽视。

　　最新民意测验显示，有60％的独立选民对布什的外交政策不满，更令布什担心的是当前竞选的议题都集中在了伊拉克重建问题上。尽管布什说“领导人不能总盯着民意，只要自己认为对国家有利的，就应该坚持去做。”但是，在大选日趋迫近的形势下，这种大话也就说说罢了，谁不重视民意，谁就会下台，其政策当然也就终止了。正是在这种内忧外患的特殊背景下，才有了马德里会议和赖斯接管伊拉克事务，这仅仅是布什外交调整的一点点迹象。至于这种调整的力度有多大，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其决定条件仍是国内外形势的发展。（陈晋文）（来源：了望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