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姆是一个杀手，在过去6个月中，他说他参与暗杀了10名萨达姆政权的复兴党成员，这些人大都是被解散的伊拉克情报局“穆卡巴拉”的官员。杰西姆现年31岁，是一名建筑工人，他由于害怕报复不愿说出自己的全名，他杀这些人是为了报仇。1999年，他被伊拉克情报局逮捕入狱，因为他参与谋杀了3名复兴党官员。杰西姆说他在狱中受到鞭打，敏感部位还曾被电击。伊拉克战争开始之前，萨达姆进行大赦，他因而侥幸出狱。杰西姆认为是他叔叔出卖了他，他叔叔还想把他杀了。“要是我有一个指头是复兴党，”他说，“我就会剁了它。”

　　杰西姆说他与另外5名什叶派伊拉克人建立了一个组织，专门冷酷地处决曾经为非作歹的前政权官员。他和组织的情报首领、25岁的阿拉伯语教师阿瓦斯同意在巴格达的一个饭店接受《时代》杂志的采访，解释他们如何选择牺牲品。他们宣称每一个目标都是前政权的凶手，在跟这些人算总账前，他们都需要有证人和文件作为罪证。“这些人是凶手，”阿瓦斯说，“自从没有政府以后，我们会审判他们。”他们说，美国明年7月将削减驻伊兵力，并把主权移交给新的伊拉克政府，因此打上他们印记的自卫报复行动就更为紧迫了。阿瓦斯说：“如果美国人撤走，我们要确保不能让那些凶手们还照他们的老样子生活。”

　　复仇浪潮涌起

　　直到最近，美国占领当局称伊拉克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内部冲突，特别是伊拉克什叶派大都不愿意报复曾经欺压他们的逊尼派前政权安全官员，这也就预示着长期的稳定。但在巴格达陷落7个月后，一波报复谋杀浪潮席卷伊拉克。

　　《时代》杂志的一项调查表明，至少有12名前穆卡巴拉官员自10月1日以后在巴格达被枪杀，还有几个人受了伤。在巴士拉，有25到30名复兴党成员自10月中旬以来被近距离开枪打死。一名美国情报官员说他的很多同事小心谨慎，不敢泄露暴乱的真实状况，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们不能制止这种暴乱，另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不想保护那些声名狼藉的家伙。这名官员说：“实际被杀的这种人数比任何人承认的都要高。”

　　由于美军忙于镇压抵抗运动，制止仇杀的任务就落到伊拉克警察肩上，警察们抱怨人手不足，装备落后。一些伊拉克人警告说如果美军撤出伊拉克城市，这种仇杀循环可能升级。“美国人不能突然走开，”一名前穆卡巴拉官员说，“那样将会人人对抗人人。”

　　为什么这时候才开始复仇？“前政权倒台后，人们只关注如何生存，”巴格达一太平间工作人员纳吉·查钦说，“他们需要时间搜寻这些人。”阿瓦斯注意到当美国进攻伊拉克时，很多复兴党人从城市逃到农村或国外，他说现在很多人正返回巴格达，一些人可能是没钱了才不得不回去的。在城市里能更容易地找到他们。

　　阿瓦斯说他的组织在进行报复之前，他会监视预定目标一个星期。“多数人很少离开他们的房子，”阿瓦斯说，“但过不了几天，他们会走到门口与朋友或邻居谈话。”杰西姆说政权官员往往结成一团，原因或者是打算重新组织起来，或者根本就是没有什么事可做。“你在同一个地方同时能发现很多复兴党人，”他说，“因此要杀掉他们很容易。”

　　杰西姆说他的组织编辑了一个暗杀名单，一面有“数百人”，这些人的名字都是来自萨达姆政权倒台后从穆卡巴拉大楼里弄到的文件和前安全官员的指认。这个组织是在很受欢迎的什叶派教士穆罕默德·萨迪克·阿尔－萨德尔的教导下成立的，萨德尔1999年被前政权暗杀。阿瓦斯和杰西姆说，他死前曾签发了一道宗教宣告，规定萨达姆的邪恶党羽应被处死。萨德尔的儿子穆克塔达是一名坦率的年轻什叶派教士，他煽动伊拉克人反对美国占领伊拉克。前政权官员相信有些报复性暗杀受到“巴德尔旅”的允许，该组织忠于另一名什叶派教士穆哈默德·巴克尔·阿尔－哈基姆，此人8月在纳杰夫阿里清真寺被炸死。

　　错杀连连发生

　　卡西姆·阿尔－法拉希是前伊拉克驻黎巴嫩大使，曾在1996年到1998年担当穆卡巴拉在伊拉克南部的负责人，他是一个典型的牺牲品。上个月一天早上停电的时候，他与堂兄沙哈布·阿赫迈德·哈米德一块，坐在他们在巴格达的运输公司办公室前乘凉。3名男子从一辆旧的卡车里走出来，据哈米德说，这些人开始时称想谈谈巴士拉的一笔生意，但很快他们掏出手枪，把法拉希逼到一辆早已等在一旁的黑色宝马轿车里就走了。两天后，警察在巴格达北部的路沟里发现了法拉希的尸体，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前额。

　　然后那些牺牲品并不总是萨达姆的邪恶帮凶。据前穆卡巴拉官员说，有些被暗杀的人只是低级官员。最近在巴士拉被暗杀的20多名复兴党人中，大多数都是老师，有少数老师是前政权高官，但其他人大都为了饭碗而加入复兴党。在巴士拉伊教育部大楼附近有一个废弃市场，这里成为很多复兴党员的葬身之地。

　　61岁的阿萨姆·阿尔－杜里本应在巴格达南部的阿尔－阿米里亚静度余生，他曾在穆卡巴拉做过会计，15年前离职，他甚至已退出复兴党。上个月下旬，阿尔－杜里拜访前穆卡巴拉准将卡西姆·阿尔－汉塔维，跟他和其他几名前穆卡巴拉同事喝茶聊天。当天晚上快8点的时候，两辆车停在汉塔维家前面，6名男子挥舞着装着消音器的9毫米口径手枪从车中跳出来向他们开火，阿尔－杜里侥幸没有死，但却受了重伤。“坐在那里的都是一些老头，”阿尔－杜里21岁的儿子奥马尔说，“如果我父亲也成为那些人的目标，那么在伊拉克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

　　猎物不愿坐以待毙

　　另一名自称为赛义德的前穆卡巴拉官员也在巴格达，他说他生活在恐惧之中。这名魁梧谢顶的人有4个孩子，巴格达的什叶派聚居区巴德尔城和工人阶层居住的巴塔维地区都是他不敢涉足的地方。上世纪90年代，他曾在这些地方抓捕过持不同政见者，至少处决过4个这里的人。“他们都是在墙上涂写反政府标语或丑化萨达姆画像的人，”他说，“根据伊拉克法律，这些人必须被处死。”如今他说：“当我走在大街上时，我会小心翼翼，有人可能认得我，我怕他们会杀了我。”

　　有些猎物计划反击。据一名前政权高级情报官员称，有些穆卡巴拉官员正建立自己的武装组织，意在先下手为强，在追杀者找到他们之前先干掉这些索命人。“我们将会有所反应———这是我们的特点，”这名官员称自己近日受到死亡威胁，“有几千人都曾为前政权效力，如果那些追杀者想暗杀掉所有的人，那么我们就会进行一场内战。”伊拉克警察表示，对于狂热的复仇行为，他们无能为力。

　　冤冤相报何时了

　　“能进行这种报复活动的组织太多了，”一名巴士拉的警官穆哈默德·哈桑·法罕说，“我们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警官们称即使他们能确定凶手的身份，他们也缺乏逮捕和惩罚他们的办法。同时，警察也受到复兴党抵抗者的攻击，屡次挨炸。伊拉克各方面的人日益抱怨没有可靠的政权能保护他们，“人们说‘这里没有政府’，于是他们自己找仇人进行报复，”巴格达南部阿尔－加扎里亚警察局负责人艾马德·哈特姆·阿里阿萨里说。

　　美国官员称他们正在建立一个法院系统，它能处决萨达姆政权中最凶恶的罪犯。根据这项计划，法庭首先将审判已经抓获的45名关键的复兴党领导人，然后转向犯有战争罪和反人类罪的前政权中层官员。但要靠这种法院把前复兴党官员绳之以法，将需要数年时间。在近日的会议上，伊拉克人权组织抨击柬埔寨和解努力监督人，在柬埔寨，审判红色高棉成员的过程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但还是没有认真开始。“怎能指望我们会像你们一样一等就是23年？”伊拉克获释囚犯联盟主席易卜拉希姆·伊德里西说，“我们想要获得公正，我们希望这种过程现在就开始。”

　　对多数伊拉克人来说，法律永远也不能立刻给他们带来渴求已久的公正。每一个复仇杀手都在制造新的自己。奥马尔和穆哈默德·阿尔－杜里坐在家中的客厅里，给来访者看他们年迈的父亲的照片，回忆他从穆卡巴拉退休后，是怎样粉刷房屋和确保冰箱里装满食物的。“他是我们家的屏障，”奥马尔说。

　　在问到他们是否想找到凶手时，阿尔－杜里的两个儿子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我们父亲的鲜血淌到我们的脖子上，”19岁的穆哈默德说，“我们要亲手为他复仇。”在今天的伊拉克必须面对的事实是，几乎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这样做。

　　白里安·贝内特、西蒙·罗宾逊和维维耶尼·华尔特发自巴格达，哈桑·法塔赫发自巴士拉宋世锋译自12月1日《时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