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文

　　西方与伊斯兰之间的不信任由来已久。公元11世纪末，拜占廷帝国的生存受到阿巴斯哈里发帝国兴起以及突厥苏丹在小亚细亚建立政权咄咄逼人的威胁，皇帝亚历克休斯一世于是向基督教的西方求救，为了让欧洲收复拜占廷的失地显得师出有名，他把国家安全受到威胁说成是异教徒对基督教信仰的威胁，呼吁欧洲基督教王国和罗马教廷组建一支十字联军，打通从小亚细亚到巴勒斯坦耶路撒冷的朝圣通道，进而从异教徒手中解放圣地耶路撒冷。在中世纪黑暗中崛起的欧洲为遏制强大的伊斯兰阿拉伯帝国的扩张势头，以宗教的名义发动了战争，史称“十字军东征”。

　　这场持续近200年被史学家称为“十字对新月”的战争从此在西方和伊斯兰之间留下了一份不信任与误解的恒久遗产。斗转星移，时至今日，新式“圣战”——反恐战争的幌子改头换面，以民主和自由的现代理念取代奉“拯救灵魂”为使命的基督教，显得更具隐秘性与合法性。战后美国一直以在全球推动民主作为自己的神圣职责，在“历史终结”的后冷战时代，民主仍是美国政府对外政策中不可或缺与替代的一面旗帜。小布什在本月初对美国“全国民主基金会”的讲话中又将它重新拾起，他说美国在伊拉克面临特别高的危险，伊拉克民主的失败将壮大世界各地恐怖分子的力量，美国将和其它国家为中东缺乏民主自由承担责任。伊拉克是全球民主革命的“新战线”，重建伊拉克的行动是美国推进新一轮全球民主化进程的开始，在未来的几十年内美国将致力于促进中东的民主化进程。此番言论令人不禁想起西方对伊斯兰发动圣战时的论证逻辑。

　　前不久，美国直升机在伊拉克被导弹击毁。事实上，不仅美军在伊拉克陷入困境，白宫的中东政策也遭到来自国内政治和国际社会的责难。暂不论小布什再度抛出民主改革中东的一系列用意，是提醒国内公众美国多年来的历史使命和传统来激发选民极端的爱国主义热情，还是为效果不理想的战后伊拉克政策进行开脱，或者为明年总统选战在即调整中东政策等等，对照小布什政府在国内外的政绩和处境，可以推测出成打的解释。但是，伊斯兰世界的民间反应却把布什讲话看作“救世主”般的自说自话。约旦的一名工人愤怒地说，小布什和美国打着推广民主的幌子，试图占领阿拉伯和穆斯林的领土，约旦不要美国的民主。科威特和叙利亚的分析家认为，推行民主自由必须尊重当地实际情况，成立议会以及每隔4年或5年进行选举改变不了中东面临的真正问题。沙特《阿拉伯时报》的主编梅纳说，每个人都渴望民主自由，但美国偏袒以色列的行为使得他们怀疑美国推行民主的诚意。诸如此类的评论还可以列出很多，这些观点集中反映了阿拉伯穆斯林对美国政府的强烈不信任。

　　为摆脱美国在战后伊拉克的困境，小布什有个三段论式的推理：美国的义务是在全球推进自己的价值观，“9·11”事件后的国际反恐斗争就是美国标准的民主与中东专制国家的非民主间的斗争，所以具体而言，伊拉克的重建就是以美国为代表的民主与以伊拉克抵抗势力为代表的反民主之间的较量。美英联军在伊拉克身陷困境和屡遭不测不是美国伊拉克政策的失败，恰恰说明了这场“民主对专制”战争的艰巨性和“深远意义”，所以现在正是美国实现全球民主的时机。如果中东不实现民主，不仅是美国没有尽到职责，而且全世界都应为此负责。同理，如果中东没有民主和自由，受到恐怖主义威胁的不仅是美国的安全，而且也是全世界的安全。因而美国对伊拉克的政策具有充分的合理性和必要性。这番“言之有理”的推论同当年拜占廷皇帝说服欧洲基督徒派兵出征的逻辑多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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