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卷土重来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2日14:41 扬子晚报

　　在阿富汗的奥马尔政权被击垮两年之后，原教旨主义运动在阿富汗开始死灰复燃。记者詹森·波克在阿富汗实地采访之后，发现塔利班正在卷土重来。

　　塔利班的发源地

　　桑格沙位于坎大哈西南约10英里处，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在尘土飞扬的平原上，触目

所及的是一些散落在稀疏树丛中的泥巴房子。从外表看，桑格沙和其他的阿富汗村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9年前，就是在这里，一个叫穆罕默德·奥马尔的独眼教士召集了一帮本地人，拿起武器，结束了当地军阀混战的局面，控制了该地区。此前，在苏联撤出阿富汗以来，该地区一直处于军阀混战的局面。奥马尔率领的这支队伍就被称为塔利班，桑格沙是他们的运动中心。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塔利班就取得了阿富汗大部分地区的控制权。

　　阿克塔是桑格沙村子的一名教士，年仅25岁，他在桑格沙惟一的清真寺进行宗教宣传。记者看到他时，阿克塔正跪在地上摆弄一个老式扩音器的电线，任凭风吹得他的头巾在肩后呼呼作响。一会儿，扩音器搞好了，阿克塔大声号召村民参加中午的祈祷活动。他手持那个破旧的扩音器，大声说，“塔利班是好人，他们正在努力地为我们国家做事。”

　　塔利班死灰复燃

　　阿克塔强调“现在”是有道理的。在村子北面，远远地可以看到起伏的山峰，那里是忠于奥马尔的塔利班士兵的重要据点。尽管美国领导的反恐战争已经进行了两年，但是很多塔利班头目仍然逍遥法外。9·11之后，塔利班政权在短时间内就被美国推翻，很多人认为塔利班已经成为历史。然而，最近几个月来，种种迹象表明，塔利班正在卷土重来。目前，他们虽然还只能呆在一些隐蔽的山谷里，但他们的力量以及影响力正在迅速增长。

　　上周，塔利班开始袭击大城市和盟国的重装甲部队，当然，他们的行动紧紧局限于“打了就跑”的游击战，他们的目标主要是那些前沿哨所，或者是人道主义援助车队，此外他们也暗杀温和派的阿富汗教士。前几天，塔利班在巴基斯坦边境袭击了盟国的装甲车队，打死了一名罗马尼亚士兵；他们还在坎大哈制造了一系列爆炸事件。两周前，他们在喀布尔通往坎大哈的路段上绑架了一名正在工作的土耳其工程师，他们还发出威胁，声称要绑架西方记者。

　　塔利班力量复苏得很快。扎布尔省副省长自己也承认，该省大部分地区处于塔利班民兵的控制下。此外，乌鲁兹甘省以及坎大哈省的一半地区目前不在政府的控制之下。

　　即使在那些忠于政府的地区，仍然有大量人支持奥马尔。在坎大哈省的Maiwand小镇，当地官员称，“以前这里很多人忠于奥马尔，但现在，他们都向我递交了书面的忠诚誓言，因此我相信塔利班在这里已没有影响力了。”可是，其他人并不这样乐观。

　　新塔利班组织

　　但是，问题是，这些人是谁呢？当地人支持他们吗？或者他们受到临近国家的支持吗？阿富汗总统率领的脆弱的政府如何才能扭转日益恶化的局势呢？

　　据称，新塔利班组织分为四大类。其中一类是2001年里逃过美军追杀的塔利班领导人，目前，这些人大部分呆在巴基斯坦。第二类是在阿富汗境内策划袭击行动的塔利班军事指挥者，他们多数追随奥马尔多年，是塔利班的老战士。其中一个可能的人物是前塔利班内务部长，35岁的阿布杜勒·拉扎克，据说，他目前藏身于阿富汗北部的山洞里面。第三类是响应奥马尔的追随者。这部分人主要包括反对新政府的部落军事组织。值得注意的是，上周，在一份公开声明里，奥马尔呼吁阿富汗的军阀们作出选择，要么支持他，要么支持新政府。第四类是年轻的塔利班战士。波克在阿富汗狱中采访了其中一些塔利班战士。

　　阿卜杜拉就是第四类中的一员。他才21岁，今年夏天，他离开家乡，从坎大哈很轻易的穿过了无人设防的边境线，来到了巴基斯坦西部城市基达求学。在家乡的时候，阿卜杜拉就在穆斯林学校上学，来到了基达，要找一所宗教学校当然也非难事。

　　在基达学习期间，一名毛拉说服阿卜杜拉加入他家乡的圣战运动。到9月份，阿卜杜拉怀揣毛拉给他的几千卢比，与两个同伴一起，穿越边境，重新回到阿富汗。他们随后来到一个集合点，同一群塔利班战士碰头，并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武器。阿卜杜拉说，“他们什么都有，他们有武器弹药，他们用卫星电话同巴基斯坦的伙伴联络。”

　　另外一名被逮捕的塔利班士兵也讲述了类似的故事。一些人称他们之所以加入塔利班，是因为基达的毛拉们给他们钱。另外一些人则说，他们要解放他们的祖国，或者是履行他们的宗教义务。

　　在过去，塔利班一直是一种跨边境的现象。塔利班的名字来自当地对学生的称呼，最初，塔利班成员都是贫穷的年轻学生，他们到巴基斯坦的宗教学校接受教育，而这些学校是有中东地区的慈?苹鹱手摹?

　　过去几十年来，由传统的伊斯兰教派“德奥班德”的教士们建立的宗教学校多达几千所。该教派坚持极端的伊斯兰主义，极力排斥温和的伊斯兰派别。去年，在巴基斯坦出现的反西方的浪潮中，西南部的一个伊斯兰极端主义政党控制了该地区，其中，德奥班德派是该党的重要组成部分。

　　所有这些都表明，塔利班不仅有避难所，而且还有稳定的资金支持。这是任何成功的游击运动都必须具备的两个前提条件。第三个条件是要有当地的支持。塔利班和他们的对手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塔利班阻碍阿重建

　　6月份，奥马尔成立了一个10人委员会，责令他们执行一项新战略，目的是切断阿富汗东南部同其他地区的联系。据驻阿富汗的西方外交官称，塔利班的目标是让政府的重建工作无法在该地区展开。其中一名外交官评论说，“如果塔利班能够阻止当地居民受益于阿富汗重建计划，那么贫穷的阿富汗人民就会变得失望，对新政府不满，从而转向支持塔利班。”

　　到目前为止，这一站略正在被有效地推行。国际援助组织在阿富汗东南部的活动受到很大限制，一名非政府组织成员称，“最近，在那里工作太危险了。”

　　毛拉·阿卜杜尔是一名塔利班头目，他在电话采访中对记者说，“自从10人委员会成立后，塔利班圣战运动就变得更加活跃了。”造成的结果是阿富汗不同地区之间的差别日益明显。在喀布尔，由于相对安全的环境，国际援助资金以及私人投资开始大量涌入。尽管很多市民仍然很穷困，整个城市正在发生变化。以前，在塔利班统治下，街道上空荡荡的，商铺大门紧闭，几乎没有什么银行机构；在街上，你几乎找不到好用的公用电话。现在，商店里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街上交通拥挤，手机到处可见；在货币市场上，每周交易量高达1000万美元。新货币运行稳定。市场上一名商人说，“现在比以前好了上千倍。”

　　但是，这种繁荣景象并没有出现在阿富汗东南地区。最近，这一地区又遭受了严重的干旱。新的阿富汗宪法在首都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但是，在距离首都300英里的偏远农村，新宪法的实行没有丝毫意义。在坎大哈，很多复兴的经济活动都与种植罂粟有关。据估计，明年的罂粟收成将是历年来最高的。坎大哈的省长称，“我们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了，这是件好事。可是，每十辆车之中就有一辆是运输毒品的，这真是一件令人耻辱的事情。”一名部长助手告诉记者说，“阿富汗有可能变成一个毒品生产国，这种危险越来越大。”在东南部，部分地区早已经毒品泛滥了。在当地，一名官员恳求记者告诉中央政府，尽快给他换一个警察局长，因为现在的警察局长经营着20家鸦片店。他说，“作毒品交易的势力太庞大了，他无法阻止他们。”

　　资金来源靠罂粟

　　不断增长的鸦片贸易收入资助了“基地”组织，塔利班的复兴，并且让阿富汗的军阀们巩固了他们的势力。

　　10月初，正值数以千计的农民即将开始下一年的罂粟种植计划之时，阿富汗西南部赫尔曼德省省长穆罕默德·阿库扎达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在会上，穆罕默德·阿库扎达呼吁阿富汗中央政府邀请美军、联合国以及西方非政府组织采取有力行动，阻止农民继续种植罂粟。

　　赫尔曼德大会最终没有成功，大会没有提出妥善的解决方法，既没有给农民提供切实的援助，也没有提供其他选择，来换取农民放弃种植罂粟。

　　2002年，阿富汗的鸦片产量是3400吨，占世界鸦片产量的76％。今年的数量估计会进一步增张，明年的产量将最终取决于接下来的几周内农民们种植多少罂粟。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计，去年阿富汗的鸦片贸易额达200亿美元。

　　农民仅仅得到12亿美元。

　　在9月份的一份关于阿富汗经济的报告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指出，“阿富汗面对一种危险的趋势，即它正在滑向一个毒品生产国。它的司法机关正日益被毒品商的金钱所渗透。”

　　由于缺少资金，再加上国际社会的忽视，阿富汗的毒品问题不断恶化。在喀布尔，驻扎着11500名美军士兵以及5300名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派出的维和部队，但是，他们没有被授权摧毁阿富汗的毒品工厂，以及打击毒品贸易。

　　没有驻阿军队的支持，联合国毒品与犯罪办公室对阿富汗的毒品问题也无能为力。事实上，该办公室花了大量的金钱来加强中亚各国的边界盘查，但对于阿富汗国内的毒品交易活动，该办公室毫无办法。

　　遏制罂粟种植的失败威胁到阿富汗的稳定局势。联合国和美国的外交官员都承认，毒品贸易的收入正被用来推动塔利班的复兴。联合国毒品与犯罪办公室主任安东尼奥·考斯塔称，“大量的毒品收入流到了军阀和恐怖分子口袋中。”那些毒品贸易的受益者还垄断了当地的海关税收以及农业税收，他们拒绝把这些收入交给中央政府。

　　沙力斯是惟一一个出席赫尔曼德大会的西方公民，他提议帮助农民种植高附加值作物，对农作物进行深加工，然后出口销售。他说，“我们不能阻止农民种植罂粟，除非我们能提供良好的选择方案，引导他们逐步放弃毒品生产。”但是，长达23年的战争严重摧残了阿富汗的农业生产，去年的干旱尤其雪上加霜。因此，对农民来说，种植罂粟是更具有诱惑力的选择。

　　塔利班招募新战士

　　“哪里需要，我们就去哪里”

　　阿卜杜尔·扎赫住在紧靠阿富汗的巴基斯坦边界地区，是一个农民，属于帕士顿族。每天一大早，阿卜杜尔·扎赫就会赶到一些清真寺去，在那里，他和其他教徒参加一场宗教聚会。这已经成了扎赫每天的例行工作。聚会结束后，扎赫就到本地的宗教学校去，或者参加社交聚会，比如说婚礼等。

　　扎赫对于这些活动乐此不疲，他的身上表现出一种传教士般的热情。当然，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为塔利班的圣战运动招募新成员。扎赫的一只眼睛在阿富汗的战争中被打瞎了。他告诉那些愿意参加圣战的人说，“你可以到前线作战，你也可以在晚上站岗；你可以为伊斯兰战士煮饭，你可以充当他们的医生，你也可以给他们捐钱或者粮食。任何支持圣战的行动都是受欢迎的。”

　　扎赫说，自从塔利班下台以来，他就想加入圣战运动。今年7月份，他的上司告诉他圣战运动已经重新开始。“我一直想和美军作战，因为他们是穆斯林世界的真正敌人，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已经兵临城下了，于是我拿起枪，号召所有穆斯林加入反抗美军的战斗。”

　　最近，扎赫在巴基斯坦一些偏远部落招募到14名年轻人，然后护送他们穿过边境，到达阿富汗。扎赫鼓励他们和“外国入侵者”作战。从阿富汗回来后，他又发展了6名新成员，他们都乐意加入塔利班。他只负责护送这些人到达扎布尔省，但不知道他们会被派到哪里。扎赫说，“我已经给塔利班司令官发信息寻求指示了。哪里有需要，我们就去哪里。”

　　最近几个月，塔利班的活动越来越公开和大胆了。他们使用无线设备或者卫星电话同外界保持联络，扎赫称，“塔利班带有收音机，他们经常收听BBC，及时了解穆斯林世界的局势，尤其是伊拉克的状况。”

　　边境地区的招聘网络

　　《亚洲时报》在最近几个月的报道中称，塔利班已经开始重新组织，再度武装起来，而且开始有计划地袭击美国为首的联军和新组建的阿富汗军队，他们希望通过袭击行动阻止国际组织在阿富汗的活动，并且让人们对明年的大选能否顺利进行产生怀疑。

　　阿富汗领导人一直指责巴基斯坦情报部门一直给奥萨马和拉登的恐怖主义网络提供支持。但是，巴基斯坦政府否认这些指控。巴基斯坦情报部长阿史德·阿赫默德说，“我们一直站在阿富汗新政府一边，我们和塔利班没有任何关系。大家都知道，我们已经承诺支持打击恐怖主义，世界不应该怀疑我们，而且，他们也应该理解，我们不能逮捕每一个戴黑头巾的人。如果有人要求我们这样做的话，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这是巴基斯坦官方的说法。然而，俾路支省独立政治人物哈吉·萨达称，“没有巴基斯坦政府的默许，塔利班不可能在该国自由行动。试想一下，塔利班的高级官员以及其他残余分子经常跑到巴基斯坦，大肆鼓动宗教学校的学生参加圣战，有时候他们甚至参加社交聚会，这些活动怎么能瞒得过巴基斯坦情报部门呢？”

　　哈吉·萨达还指出，如果没有资金支持，塔利班同样寸步难行。“很明显，在巴基斯坦有人不仅给塔利班提供资金，还鼓励他们去发动圣战。我不知道是情报部门偷偷这样做还是得到了政府领导人的支持。”

　　事实确实如此。在俾路支省首府基达的一次采访中，记者看到数百名塔利班成员，他们身穿黑袍，头戴黑头巾，留着长胡须。他们住在清真寺、宗教学校附近村子的难民营里。表面上看，他们得到了当地执政党和军事组织的支持。在附近很多城镇的清真寺里，教士们用扩音器公开鼓动教徒参加塔利班。

　　基达的一名政客说，“在俾路支省的每一所宗教学校里，塔利班都派了招募人员。如果你想加入他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到宗教学校去，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那些招募人员会认真审核申请加入者，一旦认为你是一个忠心的战士，他们就会同你谈话，并同塔利班指挥官取得联系。”

　　因此，宗教学校——昔日塔利班的发源地——如今又成了他们复兴的工具。最近，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谴责巴基斯坦宗教教士支持塔利班残余分子，卡尔扎伊还特别提到了基达的沙尔德拉宗教学校，并称该学校为塔利班的大本营。该学校是由伊斯兰极端政治组织（Jamait-e-Ulema-e-Islam）成员努尔·穆罕默德建立的。

　　在基达，记者采访了努尔·穆罕默德。努尔双腿盘坐在地上，办公室外面，两面旗子迎风飘扬，一面是塔利班的“国旗”，另一面是该组织（Jamait-e-Ulema-e-Islam）的旗子。努尔说，“谈到对塔利班的支持问题，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同情塔利班的，我们反对巴基斯坦政府支持美国反恐战争的政策。我认为拉登是无辜的，犹太人只是用他来作为反对穆斯林的借口。”

　　努尔还说，1996年，当塔利班夺得政权的时候，阿富汗人民非常欢迎他们。现在，他们同样欢迎塔利班。他还指出，目前，仅在扎布尔一省，塔利班就控制了13个地区，“而其他地区的人们还在等待塔利班的号召”。他相信“阿富汗的傀儡政府会像一匹木马一样倒塌，因为它根本无法维持阿富汗的和平。”

　　“战斗到死”

　　正如报纸所报道的那样，在阿富汗并不存在和平。阿富汗新政府的命令只能在首都附近地区得到执行。阿卜杜尔·扎赫说，塔利班在阿富汗行动非常自由。“对于生活在边境地区的人来说，阿富汗是第二故乡。人们根本不需要护照或者通行证之类的东西。”

　　阿卜杜尔·扎赫举例说，他上次护送14名新成员通过阿富汗的边境检查站入境，在检查站，他们声称自己是逃到巴基斯坦的难民，现在，他们想要重返家园。当然，他也指出，他们可以走其他路线，非法越过边境，保证没有人看到他们。

　　塔利班最初就是这样行动的，他们把巴基斯坦当做避难所，等待机会进入阿富汗。由于边境很难监控，因此他们的活动很成功。现在，他们已经有能力在阿富汗境内建立永久性的基地，巴基斯坦就慢慢变成一个应急避难所和他们招募新兵的场所。

　　阿卜杜尔·扎赫回忆说，当他带领新成员来到靠近喀布尔的塔利班营地时，那里的指挥官发给他们武器，轻重武器都有，指挥官告诉他们，他们可以随便挑选自己喜欢的武器。扎赫拿了一支AK-47步枪，还帮助同伴提了几袋子子弹和手榴弹。

　　扎赫说，他和同伴们在阿富汗待了40天。其间，他们至少有一次同巡逻的政府军队发生大规模交火。10月中旬，他返回巴基斯坦发展新成员。他对记者说，“住在大山里可不是那么舒服，你随时会处于死亡边缘。你吃的是干面包。好的时候，能吃点奶酪。同时，每天你都要步行很远，那是很累的。”

　　扎赫无法放弃这项工作。战争在继续，他也要继续招收新成员。他最后说，“我们会一直战斗，直到最终把美国人和他们的傀儡赶出阿富汗为止。美国人剥夺了我们生存的权利，我们要战斗到死!”张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