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看不见一辆军车 双方士兵互赠食品

　　外滩特约驻伊斯兰堡记者 张宁/报道

　　南亚两位“核俱乐部成员”印度与巴基斯坦，11月25日午夜起，在双方军事对峙的克什米尔地区实现停火。截至记者发稿时，两国军方均声称，在双方长约1126公里的“实际控制线”上未发生任何交火事件。

　　乐观的同时也须看到，印巴双方在克什米尔争端上的固有立场并无实质性松动；在克什米尔印控区，主张克什米尔独立的武装分子与印控当局仍不断发生流血冲突，造成人员伤亡。由于这次停火是双方于1989年以来的第一次，西方媒体甚至用“14年来首度狂欢”形容此次停火盛事，世界爱好和平的所有人士也都希望这不是一次昙花一现的欢喜。

　　11月23日，巴基斯坦总理贾迈利突然宣布，巴方将从今年的开斋节开始单方面停火，印度旋即表示了自己的欢迎态度，并表示“将对这一建议做出积极的回应”。从26日凌晨，停火正式生效。

　　作为一个常驻巴基斯坦的记者，克什米尔向来是我关注的热点。 巴基斯坦政府规定，外国记者进入克什米尔地区必须事先报内政部审批，这使我难以及时赶到前方进行实地观察。好在我几个月前曾去克什米尔采访过，在那里结识了不少朋友。

　　12月26日是停火的第一天，我在这天给我在克什米尔认识的几个朋友打电话，祝福他们开斋节，也祝福他们迎来了和平。

　　巴控区：没有炮声不太习惯

　　电话首先打到克什米尔巴控区首府穆扎法拉巴德市的电脑工程师萨夫达家里，今年7月采访该地时我就借住在他家。

　　街上看不见一辆军车

　　萨夫达拿起话筒就兴奋地对我说："这是我14年来度过的第一个没有枪炮声作伴的开斋节。"在克什米尔地区，穆斯林占总人口的近80%。11月26日是一年一度伊斯兰教开斋节的头一天，对穆斯林来说，开斋节的意义就像中国人的春节一样。过去14年印巴在克什米尔地区的持续武装冲突，不仅造成双方军民约数万人的伤亡，更在百姓心中投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如今，人们终于可以从阴影深处探出头来略舒一口气了。

　　萨夫达说，停火协议生效前数日，穆扎法拉巴德市的很多居民就提前听到了风声，因此今年穆市的节前市场显得格外繁荣，由于不用担心会有亲人朋友在节日期间丧失生命或伤残肢体，大家都选购色彩最艳丽的服饰来装扮自己。7月，萨夫达曾陪我一起站在穆市大街上看汽车，大致每经过十辆车，会有一辆军车在内。萨夫达说："如果现在你来，街上看不见一辆军车。"这座距离"实际控制线"仅60公里的城市曾经历过满街军车的时刻--2002年印巴局势十分紧张时，这个人口约10万的小城曾驻有约25万军队。

　　没有炮声有点不习惯

　　接着我把电话打到距"实际控制线"仅两公里的齐纳里村，和35岁的拉比娅·沙大姐通上了话。大姐笑着说："头一回在开斋节里听不到炮声，我都有点不习惯了。"这个村庄在印军炮火射程之内，2002年一年村里有数十人被印方炮火打死打伤，今年以来双方交火的激烈程度和频繁程度已有所降低，全村无人被误伤，但我7月在这里也曾目睹被迫击炮弹击毁的牛棚和受伤的老牛。

　　当我问候拉比娅大姐可爱的5岁幼子时，大姐开心地说："这小子正在外头放风筝呐。"电话的两头一时默然，我们都明白这份放风筝的快乐是多么来之不易。多年来，在齐纳里村，即使是农耕也可能成为"死亡任务"，除非必不可少的外出，大人们不会让孩子去到随时可能有炮弹降临的户外。

　　大姐有个弟弟艾哈迈德·沙，目前住在印控区，今年7月我曾见到偷渡过来看望姐姐的他。1947年印巴分治后，数十万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穆斯林迁往巴控地区居住，像艾哈迈德·沙姐弟一般，很多家庭有亲人留在印控地区。

　　由于印控、巴控地区之间正常交通完全断绝，邮路不通，不少分散两地的亲人不得不冒险偷渡看望亲人。印巴一旦局势紧张，两国边防军戒备收紧，艾哈迈德·沙姐弟便无法相见，惟一的联系就是每月在约定的时间沿边境线找到界河杰卢姆河水路较窄的地段，向对岸投掷绑着信笺的石块，互通音讯。

　　我告诉大姐："印度10月向巴方提出的'12条和平建议'中包括开通克什米尔巴控区和印控区间的公路客运线路。巴基斯坦政府正在考虑这事，如果真能实现，你们姐弟就可以安全地常来常往了。”大姐高兴地说：“真能那样就好了。”

　　印度士兵送吃的来了

　　实控线上，巴方查科蒂哨所里，接电话的军人（拒绝透露姓名）开心地告诉我：“今天，印度士兵给我们送吃的来了，说是祝贺开斋节。”在边防，双方士兵是否互赠食品，是局势急缓的风向标，通过食品传递的信息是——“本日不开火”。

　　这位军人还告诉我说，实控线两边的军事指挥官一直通过电话热线联系，随时沟通情况，确保停火的顺利实施。他说：“两国都没有说停火的期限到什么时候为止，但我们都希望这个期限会是永远。”

　　伊斯兰堡：飘荡着印度音乐

　　让我们把视线拉回到开斋节里的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这里兴高采烈走亲访友的人们发现，他们喜爱的印度音乐随着战云的消退，又重新在空气中欢快地飘荡起来。

　　节奏轻快的印度音乐随着满街奔跑的大巴被播放到城市的各个角落；节日里，这个仅有80万人口的“华盛顿式”首都，正像乡村般向居民奉献上货流丰富的一个个“巴扎”大集（BAZZAR），在这些“巴扎”中游走，稍稍驻足倾听就会发现，只要有音乐的地方，就一定是印度的音乐。

　　1947年独立、从印度分离出来的年轻的巴基斯坦，不管情愿与否，在其文化的几乎每个篇章，都被打上了深深的印度烙印。音乐尤其如此。人们喜爱印度音乐，但在两国关系紧张的阶段，充满爱国主义情怀的音乐爱好者大多收起心爱的印度歌曲录音带，代之以稍许添加了中亚、波斯音乐元素的巴基斯坦“本土音乐”。

　　停火之后，当联合国秘书长、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都公开表示赞赏印巴为实现和平而作出的努力后，人们似乎觉得可以稍稍释放一下对印度音乐的迷恋。

　　在伊堡市中心的F-6市场，我的朋友、音像书店老板纳瓦兹·阿里理直气壮地把写着“新到印度电影DVD”的牌子挂到了店门前。我仔细翻检，发现大部分所谓新到的印度影碟都是几个月来一直在店里出售的货品。这一小小的“奸商伎俩”被揭穿之后，阿里笑着说：“以前它们都放在店里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顾客们也没人去光顾，上面落满了灰尘，当然是旧影碟。但现在我拂去了它们的灰尘，摆放在最显眼的货架上，顾客们第一次发现了它们，对他们来说不就是新的吗？”

　　2001年12月，印度国会大厦遭恐怖分子袭击，印度指责巴基斯坦幕后操纵袭击事件，双方关系急剧恶化，中断彼此间全部陆空交通联系，将外交关系由大使级降至代办级，并各自向克什米尔地区派遣重兵，双方所调集总兵力近百万。阿里说，2002年整整一年我没有说过一句推销印度影碟的话。今年4月以来，两国领导层先后表达了和平意愿，作出一系列改善关系的努力，此次实现停火更是和平努力取得的重大成果。

　　“印巴两国人民文化上同根同源，巴基斯坦老百姓就是喜爱印度的电影、印度的歌舞。希望这种快乐再也不会被战争剥夺。”阿里说。

　　巴前外长：脆弱蜜月经不起波折

　　印巴两国人民都希望，停火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是朝向彻底解决包括克什米尔核心问题的所有争端的开始。停火之后，双方离这个目标还有多远？巴基斯坦前外交部长萨哈扎达·雅各布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虽然停火，但双方在核心问题上的立场没有丝毫松动，对于和平进程只能抱谨慎乐观的态度。"

　　半个多世纪以来，印巴关系时紧时缓，双方在克什米尔地区的武装冲突几乎从未中断。两国交恶的焦点始终是克什米尔，这个位于印度、巴基斯坦、中国、阿富汗之间，面积约为19万平方公里的山区。

　　印巴双方各有思量

　　印巴历史上的三次战争无一不与克什米尔领土争端有关。目前双方的最重要分歧在于：巴基斯坦认为，应按照联合国有关决议，在联合国监督下，由克什米尔公民投票决定这一地区的归属；而印度则坚持，应按照1972年双方签署的《西姆拉协定》，尊重1971年第三次印巴战争停火后形成的"实际控制线"的领土划分，并反对包括联合国在内的任何外部势力插手克什米尔问题的解决。

　　这一立场差别，当然是双方从自身利益出发的考量。在军事力量上居劣势的巴基斯坦十分期待国际社会对克什米尔问题的更多介入，而这却是军事力量占上风的印度所不愿意接受的；在整个克什米尔地区，穆斯林人口占总人口的近80%，实行公投，是有利于穆斯林人口占绝对优势的巴基斯坦，还是有利于印度教徒人口占多数的印度，不言自明；1971年的第三次印巴战争以巴基斯坦的惨败告终，《西姆拉协定》的签署是以印度释放近十万巴基斯坦战俘为交换条件的，如此，这个协定所决定的领土划分又怎么可能让巴基斯坦甘心接受？

　　武装分子没有停火

　　83岁的雅各布汗老人在1982年至1992年之间六度出任巴基斯坦外长，先后与居内久、贝·布托和谢里夫三任总理合作。这位亲历印巴风云的老人深深知道，两国在停火之后谁都没有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原则立场。

　　他说："脆弱的蜜月经不起任何波折，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为双方关系的走向制造巨大的变数。"

　　仿佛是印证老人的判断，这几日从克什米尔传来的消息也不总是那么令人愉快。首先是主张克什米尔独立的武装分子在印控区继续其袭击当局的行动，流血冲突仍然在造成伤亡。而这些反印度的组织已经公开宣称，两国军队停火，但他们不会停火。印度政府则声明，打击这些武装分子的行动不在停火限制范围。与此同时，在实际控制线附近，趁着巴基斯坦军队停火的机会，印度军人开始加紧修筑防止武装分子从巴控区向印控区渗透的篱笆墙，尚难判断此举是否会给停火埋下不安定因素。

　　停火协议没有期限

　　巴基斯坦政府对明年1月初将在伊斯兰堡举行的南亚区域合作联盟首脑会议寄以厚望，希望届时两国总理能利用此时机进行"一对一"会谈，通过对话促进争端解决。印度总理瓦杰帕伊也已表态愿意藉此良机会晤巴基斯坦总理贾迈利。国际政治观察家们最关注的是：停火是有限期的还是无限期的？如果是有限期的，则这个期限能否维持到首脑会议举行之时，确保印度总理的大驾光临？而这恰恰是停火协议中没有提及，可能也是无法提及的内容。

　　【印巴冲突由来】

　　半个多世纪以来，印巴关系时紧时缓，双方在克什米尔地区的武装冲突几乎从未中断。

　　克什米尔是“查谟和克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