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尧

　　“在北京的冬天里，我这个外国人在景山公园外边露天的理发摊上理发时，引来很多围观的人。”绿色和平组织全球总干事葛德博士对本报记者说，“我才意识到，自己觉得很酷的事情，原来在中国是不适宜的。”

　　11月底，作为全球主要的环保组织的全球负责人，葛德博士是第一次来北京，除了心血来潮大冷天在景山公园理发外，他的正事是拜会国家环保总局的官员，是去北京大学讲演“全球化经济和世界环保”的问题。

　　他把这次北京之行称为一次“破冰之旅”。他说：“这次来中国是来学习的，来了解中国社会发展的状况，思考我们绿色和平组织未来能和中国一起做些什么。我们希望，中国在我们的全球战略中，是除了欧盟以外最重要的盟友。”

　　他说：“我认为中国政府在环保方面很进取。好的环保法规，中国现在都有。不像别的国家需要民间组织的推动才会出现。而在中国，是政府主动制定了好的法规。”

　　总部设在荷兰的绿色和平组织成立于1971年，他们主张以非暴力、建设性的直接行动来揭示全球环境破坏的问题。如今在全球40多个国家设有分支机构。1997年，他们在中国香港设立了办事处，现在，在中国国内的项目涉及生物安全、可持续农业、电子废物还有森林保护等。

　　谈到绿色和平组织与中国政府的关系时，这位总干事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和中国官方的关系只限于国家环保总局。这次到中国来，我们和有关官员见了面，我表达了愿意为中国环保出一份力，愿意加强合作交流的愿望。”

　　在北京大学演讲时他说，那种认为“重视环保就阻碍了经济发展”的观点，在国际上被证明是过时的。

　　以下是本报和《南方周末》记者对葛德博士的访谈。

　　记者：中国环保志愿者，往往都有一些环保的个人生活习惯。比如他们总是随身带着一双筷子，在外面就餐时，拒绝一次性筷子。你本人呢？

　　葛德：我也有一双筷子，那是几周前我去日本访问的时候，他们送我的。造这双筷子的木头，通过可持续林业方法的认证。可惜我这次到中国来的时候，忘在荷兰了，下次到中国来，我一定带着它。虽然欧洲的很多环保主义者都爱喝豆浆，我不爱喝。我是德国人，我爱喝啤酒。

　　我有一个很好的环保生活习惯，就是不买汽车，我骑自行车上班。我在小时候，就有个承诺：长大后，我要先买钢琴，再买汽车。后来我又承诺，今生不买汽车。

　　但是在美国有一次破戒的例外。我曾经在美国读书，那里真是“没有车寸步难行”，自己只好买一辆。但是没有几个月，一棵倒下的树正好砸到这辆车上，大家说这是“上帝的行动”，让我信守不买车的承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买过车。

　　记者：你的薪水是个秘密吗？你能告诉读者，你每年的薪水能买多少辆汽车？

　　葛德：在我们这种环保机构里，我的薪水永远是公开透明的，没有什么秘密。我每年的税前收入是11．5万欧元，相当于一百多万人民币。这个数字在中国看起来觉得有点大，但是这在欧洲不是个很大的数字。

　　对我来说，这算是一份很好的薪水。在欧洲，一般的车，一万欧元就能买一辆。能买多少辆车你们算吧。我每天骑自行车上班，15分钟的路程，是个享受。

　　记者：你怎么看待北京越来越严重的交通堵塞问题？

　　葛德：我认为北京只会越来越堵，不管你建多少路，因为有更多的人去买车。加快修路，只会在短期内解决问题。修路去适应更多的车，这不是个办法，已经被很多大都市证明了的。北京现在越来越像个世界大都市，只有公共交通才是长远的。

　　记者：中国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买车，你怎么看待有车一族？

　　葛德：确实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拥有自己的汽车。如果没有车，他们的工作效率会受到影响。这是个现实。我认为，开车是一个对环境不好的行为。但是，如果社会的大环境是错误的，你要做得正确会很难。出污泥而不染，是不容易的。

　　记者：怎么看待中国早在孟子时代就有环保思想的存在？今天，传统的文化环保理念怎么才能影响当代的年轻人？

　　葛德：我们绿色和平组织的行动船“彩虹勇士”号，名字就来自印第安人的一个传说。关于环保的理念，人类有很多共享的地方。在不同的文化里，都能找到敬重自然、尊重动物的理念。但是，在更多的文化里，也有通过剥削大自然来满足人类欲望的传统。如何影响年轻一代是个重要的问题。在全球化的时代里，年轻人更少受父母的影响，看更少的书，更少受传统文化的限制。什么是年轻人更容易接受的文化，什么更容易引导他们思考？我们需要创新的思想，来影响年轻一代。

　　记者：作为一家民间的环保机构，在谈判时，别人不听你们怎么办？

　　葛德：我们知道，正确的观念不一定能带来胜利。对公司来说，亏本的产品、不赚钱的生意，公司是不会做的。而我们相信，良知的声音纵使微弱，但它不会停止，直到它的声音被全世界听到。

　　记者：坚持是你的性格吗？上任全球总干事以来最难的事是什么？你这个总干事有什么权力？

　　葛德：确实，坚持渗透到我的血液里。最难的事是，我去年在绿色和平总部推动的一个内部改革。这个改革是需要减少15％的工作岗位，很多人反对，我认为自己的想法是，这个不讨好大家的改革是为了这个组织的发展。我这个总干事，管理我们在各国机构的那些管理者；保持政策的全球的一致性；保证把钱用到最需要的地方。

　　记者：除了内部事务，你感到最艰难的事是什么？

　　葛德：我认为，最难的事是如何影响美国政府。美国小布什总统上任后退出了很多国际环保条约。在国内，他也推翻了很多法律议案，很多是他的父亲制定的。就连20世纪美国最保守的总统里根制定的环保法规也被小布什取消了。美国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但是我们会继续跟他们对着干。我们希望美国老百姓在下次选举时，不要投反对环保政府的票。在北大演讲时，我说，希望下次选举时把布什总统送回家去。结果台下掌声一片。

　　记者：你见过布什总统吗？

　　葛德：没有。布什更希望和石油企业的大老板见面，而不是我们这些环保主义者。

　　记者：最后，给我们的读者说点什么？

　　葛德：我在北大同中国大学生谈话时，最后的一句话是：“每个人都能给世界环保带来好的变化，只要你肯做。请从现在开始行动。”我愿意把下面这句话给你们的读者：“蓝色的天空不能给你股票分红；但是失去了蓝天，我们的生活该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