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总统现在左右为难

　　对于卡里莫夫总统，正如一位塔什干商人愤愤不平、极不开心地说的：“是撒马尔罕的一些帮派，将他推上他现在的位置，但他现在只考虑自己，根本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上台的。”

　　但卡里莫夫也有自己的难处。他从西方获得的军事力量越大，就越怕重蹈土耳其和巴基斯坦的覆辙。据塔什干当局知情人士透露：目前，卡里莫夫依靠的是，将“安全”的人安插到权力部门，并利用一个部族反对另一个部族的权术来统治国家。国防部长是位物理学家，而安全委员会秘书长则是法律教授。前苏联时代的行政、司法和军队三权结构，现在则已被总统、立法和司法的三权体制所替代，它完全排除温和派伊斯兰知识分子的参与。卡里莫夫担心的情况是，内政部长、国家安全委员会和国防部长三人用一个声音说话。

　　2.一团乱麻的经济

　　乌兹别克斯坦尽管富含黄金、石油和天然气，但由国家控制的经济仍然是一团糟。农村地区（包括肥沃的费尔干纳河谷）的生活标准极低，大概相当于每天1美元。在这里，消费者的需求已名存实亡。

　　正如经济学家布克哈巴瓦所说的：“实际上，这里并没有成品和食品的进出口”。乌兹别克斯坦官方还明令禁止与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有贸易联系。

　　3.总统是经济学家

　　卡里莫夫是从前苏联学校毕业的专业经济学家。他曾担任乌兹别克斯坦的财政部长。在戈尔巴乔夫改革时期，他是乌兹别克斯坦的共产党总书记。圈内人说，他可以毫无错误地脱口说出宏观经济数据。然而，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大惑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不通过俄式的休克疗法拆散旧体系。或许正是因为他太了解他的国家了。他知道大规模私有化、价格放开和减少国家控制的后果；他知道和哈萨克斯坦相比自身的三大短处：粮食依赖进口、出口不及哈萨克斯坦、受制于国际市场棉花价格的变化。乌兹别克斯坦的转型或许可以说是无痛苦的，但这转型的方向是“停滞和衰退”。

　　4.“定时炸弹”埋在农村

　　在社会学家纳弗善·纳扎罗夫看来，乌兹别克斯坦城市居民分为四个阶层：俄化知识分子，民族知识分子，多民族的工人阶级、来自农村的移民。在塔什干的出租车司机中，有许多俄化知识分子，他们将自己的小车改成出租车，赚钱糊口。成千上万的欧洲人，在面对当地人称之为“乌兹别克化”的运动时，更愿意选择去俄国、德国、美国或者以色列。因为政策上的原因，大批的工程师移民到了俄国，一位机械工程师说：“他们不雇用或提拔俄国工程师，任何地方都买不到俄文报纸。”

　　乌兹别克斯坦本地的知识分子，可以在政府、当地机关或小企业里找到一份低薪的差事。工人阶级开设的家庭饭馆、街头店面、小旅馆和工艺品商店，在塔什干或布哈拉非常常见。至于城市里的大部分人，基本上只能是勉强维生。农村地区的移民，尽管年纪轻轻，不是成群失业就是没有技术，有的甚至沦为毒品黑帮的“新鲜血液”。正如塔什干旅游业一位年轻的专家所说：“这个国家最具创造性

　　和生产能力的人已经离开了。经济陷入困境不能自拔，官僚们从每个人头上榨钱。即使在行业内是能手，也可能没有工作干。”

　　但这些都还称不上是乌兹别克斯坦的“定时炸弹”，“定时炸弹”埋在农村，尤其是在费尔干纳河谷。那里占地是全国面积的1.5%，人口却是全国的11%。土地和水资源非常有限。失业率高达80%。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农民：他们连去塔什干工厂里找活干的梦都不敢做。

　　5.担心颠覆同盟

　　迈哈莱（ma鄄hallah）是一个活跃在乌兹别克斯坦的社会机构，它在整个局势中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它管理着费尔干纳河谷地区，和塔什干、布哈拉、撒马尔罕等大城市的日常生活。本质上它是公共生活和政治体系的粘合剂。作为一种社会控制的机制，它和清真寺的角色有些重叠，至少那些登记注册的清真寺是如此。卡里莫夫对他的超级强力政权受到逼迫，已有所意识。他知道，当人们转向迈哈莱和清真寺去寻找日常问题的答案时，他们对世俗政权就不太在意了。这使得卡里莫夫的安全部门不得不一再增加监视，以防出现一个迈哈莱和清真寺的“颠覆同盟”。

　　尽管塔什干想把自己描绘成中亚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但既长又宽的前苏联林阴道，却把我们带进一个错位的时空，这种感觉令人窒息。外面的世界很难看穿这里的自吹自擂，这里除了一条满是烤肉串、低俗的卡拉OK和纪念品小店的步行街，有的就是唯一可以读到4天前德国报纸的几个国际性酒店。货币就像手纸：100美元的索门（1美元等于977索门）需要用手推车运送。这里也有一些外资：美国人从事采矿和石油业，韩国、德国和土耳其开了几家合资公司，但这些公司必定都和卡里莫夫有直接关系。在乌兹别克，和卡里莫夫没有直接关系，是无法投资的。

　　6.离不开卡里莫夫

　　都和强权手段有关吗？也不尽然。历史因素也有一定影响。在乌兹别克斯坦人的集体无意识里，他们很容易接受强力的统治者，如超级征服者帖木儿。在塔什干，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普通民众的被动性。从来没人去提什么政治问题，老百姓关心的是通货膨胀、高物价、官僚和警察腐败的问题，以及令人惊骇的公共健康状况。而且，在城市里，对极端伊斯兰的担心是实实在在的。人们非常关注塔利班统治下的阿富汗。他们认为这里强力政权再大，也要比奥马尔要好一点。

　　而卡里莫夫将这种强力政权说成是维护国家独立的需要。而且，在大众眼里，没有人能取代他的领导地位，没有卡里莫夫的生活是无法想象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西方人，极其希望这里能出现一个开明的强力政权，再加上混合经济，但这似乎极不可能。

　　7.外交两大终极目标

　　9·11之后，乌兹别克斯坦迅速站到了美国一边。华盛顿的乐观人士们可能认为，美国对卡里莫夫的影响会导致社会和经济的自由化。但这只不过是一派胡言。事实上，华盛顿的支持使卡里莫夫变得更为强大。现在，华盛顿与塔什干的关系像磐石一般坚固。这与沙特的情形有些类似：在沙特也没有任何自由化可言，华盛顿和利雅得的关系仍然几十年来稳固如初。卡里莫夫的盘算很清楚。他有两大终极目标：

　　第一，他已经卷入了对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无情战争。

　　第二，他想使自己成为中亚最有权力的统治者。他的“向恐怖开战”观点得到了邻国和美、俄、中的一致赞成。卡里莫夫也明智地不大声宣扬他已经对地区领导权志在必得了。塔什干的商人们说，对于土耳其、伊朗和俄国，乌兹别克斯坦并没有明确的外交政策，有的只是卡里莫夫的“智慧”，所有路线都隶属于上述的两大终极目标。

　　8.靠美疏俄亲中

　　一个无可置疑的趋势是，乌兹别克斯坦作为美国的反恐盟友，也和北约建立了强有力的联系。自1999年以来，它就是亲美的“古阿姆(GUUAM)”集团成员国的一员，这一集团包括格鲁吉亚、阿塞拜疆、乌克兰和摩尔多瓦，俄国人气得牙齿咯咯响，俄国民族主义者说，俄国已经将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输给美国人，再也经不起失去乌兹别克斯坦了。在布什从阿富汗到伊拉克的冒险中，卡里莫夫是一个可依靠的盟友。很明显，这也意味着卡里莫夫在伊斯兰世界里并不受欢迎，尤其是在他和以色列建立紧密的经济政治关系以后。这意味着卡里莫夫克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美国在中亚地区的关键战略伙伴”的形象。

　　但同时，他也要和强大的俄国和中国共处。卡里莫夫通过上海合作组织，已经成了中国的坚定盟友。塔什干和莫斯科的关系和哈萨克斯坦的纳扎尔巴耶夫截然不同，他不愿答应与俄国进行任何进一步的合作。俄国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投资也很少。在卡里莫夫看来，邻国塔吉克斯坦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都依赖俄国，而且让伊斯兰政党在塔政府中占有一席之地，是很不明智的。

　　或许这都和家庭创伤有关。卡里莫夫的父亲是乌兹别克人，但他母亲是塔吉克人。他自小在前苏联的孤儿院长大。他的出生地撒马尔罕，基本上是一个塔吉克城市，是波斯文化的最好象征。只是承蒙斯大林错乱的地理观念，现在它才成为乌兹别克斯坦的一部分。在卡里莫夫的噩梦里，他看到了撒马尔罕被俄国人和伊斯兰分子统治，所以还有什么比投入美国的怀抱更惬意的呢？齐炜　石志宏　编译自12月3日《亚洲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