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肉弹”更危险

　　20多岁的阿力克赛（非真名）脸上似乎刻着永恒的微笑。他穿着传统的乌兹别克黑大衣，黑靴子，一顶白色的无边帽，留着一撮稚嫩的胡子，他的面部表情让你很难捉摸，沮丧还是自负？抑或介于两者之间，抑或两者兼而有之？要告诉你的是，他不是一个乡下牧民，他是一名大学生。可这些对他而言，好像并没起到什么作用，他至今没能找到工作。但他是一名HUT(伊斯兰解放党)成员，用乌兹别克这样中亚强力政权国家的眼光来看，他是一个恐怖分子，说得更准确点，是那种未来恐怖分子的原型。说来也许你不相信，他比现在许多以“肉弹”（自杀性爆炸者）形式出现的恐怖分子更具危险性。

　　中央政权在哪里

　　在一位吉尔吉斯斯坦翻译的帮助下、一番颇费周折的商谈后，阿力克赛才同意在奥什迦伊玛集市的一间茶馆里和《亚洲时报》的记者见面，接受关于HUT情况的采访。

　　迦伊玛集市，无论天气晴朗还是下雨下雪，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乌兹别克、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商贩。高音喇叭里传来忧郁的声音，不是细数着中彩结果，就是发布着前往周围村镇班车的车次和时间，班车绝大多数都是那种摇摇晃晃、本来只能载18人但却偏要塞进40个拎着大包小包旅客的中巴。

　　在卖磁带小摊上，你往往能听到播放吉尔吉斯斯坦歌手的吉他弹唱，它让你不得不想到成吉思汗和密西西比三角洲的蓝调音乐——伤感而动听。

　　奥什历史3000年

　　许多传说都表明，奥什在所罗门或者亚历山大大帝时就建立了，迦伊玛集市上的任何人都确信，奥什“比罗马还要古老”。阿卡耶夫政府曾准备在2000年庆祝奥什诞生3000周年。但极度寒冷的天气，使庆典泡汤。

　　晚上，集市街道没有路灯，一片漆黑，路面坑坑洼洼，街上空空荡荡，几乎没什么东西能表明中央政权的存在。奥什的居民有近一半是乌兹别克人，他们在吉尔吉斯斯坦中央政权中找不到任何自己的政治代表。几十年来，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乌兹别克斯坦和邻近肥沃的费尔干纳河谷。因为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土地，斯大林时代才将奥什和费尔干纳河谷割裂开来。

　　成千上万HUT在押

　　HUT的大多数成员和阿力克赛一样，都是乌兹别克人，他们居住在这个国家或邻近的中亚国家里。强硬的乌兹别克总统卡里莫夫不能容忍伊斯兰激进主义的存在，他认为HUT与“塔利班”有牵连，因此镇压起来相当无情。成千上万的HUT武装分子现在被关在乌兹别克以及中亚其他地方的大牢里。

　　HUT宗旨是“和平演变”

　　HUT创始人希克对西方国家强加给穆斯林国家“邪恶的民主”深恶痛绝。他认为既然穆斯林“正在遭受折磨和制裁”（在目前的中亚国家确实如此），那么就有必要建立一个“兼容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单一国家”。

　　阿力克赛强调，HUT“将通过和平革命推翻中亚现政权”。

　　实现世界大同

　　阿力克赛认为，前苏联所属的中亚共和国的人民推翻其不公正统治者的政治条件已经成熟。在第一阶段，中亚共和国、阿富汗以及中国的新疆，将被统一到一个伊斯兰国家中去，然后再由这个类似于公元632年（先知穆罕默德驾崩那年）到661年统治阿拉伯政权的大伊斯兰国来夺取世界的其他地方。

　　非此即彼的世界

　　在HUT成员的心目中，这个世界应禁止佛教和印度教等“异教”，甚至包括什叶派等其他伊斯兰教派。所有的宗教事务都应按伊斯兰法管理。所有非穆斯林的国家都面临着非此即彼的选择：要么加入伊斯兰国家，向它进贡。要么拒绝进贡，被这个伊斯兰国打击。

　　忘掉民主，也忘掉资本主义、社会主义或民族主义等所有这些“邪恶的西方观念”吧！他们将欧盟的民主视作“闹剧”。美英以不管他们是否加入伊斯兰国，他们最终还是“魔鬼的作品”。

　　忘掉电影、音乐、现代艺术，也忘掉广播、快餐或聊天室吧！至于犹太人，他们将被敦促离开，“因为他们不属于中亚”。

　　中亚多数人的潜意识可能会赞成这种新政治：由伊斯兰大会推举的哈里发，控制整个政治、军队、经济和对外政策，完成成吉思汗式的任务。但问题是，当阿拉伯语成为国语时，没人会讲。而相当于国防部长的圣战埃米尔，将领导对冥顽不化的异教徒世界发动圣战。在这个实行伊斯兰教法律的天堂里，妇女出门时必须永远蒙上面纱，基督徒和犹太人“只能在他们自己的社区里”才能喝酒。

　　HUT,基地,兄弟会

　　HUT和“基地”组织也有区别。众所周知,“基地”已向西方世界全面开战,而HUT想用“和平演变”的手段引入伊斯兰法。但有意思的是，HUT早期和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走得很近，他们在奋斗宗旨上都主张建立一个现代伊斯兰国家”，但在实现宗旨手段上，HUT主张“和平演变”，而“兄弟会”则是历史上第一个对抗西方殖民主义整体战略的伊斯兰组织，巴基斯坦的“伊斯兰促进会”、已故的“北方联盟”指挥官马苏德、前阿富汗首相希克马蒂亚尔，都和“兄弟会的信仰一致。

　　HUT渗透40国

　　客观地说，HUT和“基地”信奉的瓦哈比教义相去不远。但在卡里莫夫领导的乌兹别克政权看来，HUT是普京所说的“强盗”，布什所说的“暴徒”。但是，HUT不仅在中亚，在土耳其、埃及、巴基斯坦和马格里布地区都相当受欢迎。HUT现在至少活跃在世界上40个国家里。

　　阿力克赛说，HUT是反什叶派的：他们认为所有中亚的什叶派(在乌兹别克南部和塔吉克斯坦东部)像犹太人一样必须离开。HUT的这个观点和历史上中亚伊斯兰的宽容传统是相悖的。

　　一直吸引着“丝绸之路游客的所罗门王冠———“石塔”，矗立于奥什市内，它是中亚地区第二重要的朝圣地（第一重要的朝圣地在布哈拉城外的墓地），因为先知穆罕默德可能在那里祈祷过。HUT不宽容的观点表明，它的意识形态是阿拉伯的舶来品，它甚至不愿将中东与中亚的现实问题联系起来。在与迦伊玛集市所有人的谈话中都表明，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是逊尼派还是什叶派。失业、通货膨胀和缺乏教育才是问题的根本。

　　HUT上层神秘莫测

　　如果说阿力克赛关于HUT还谈了点什么的话，那对HUT领导层的情况却守口如瓶。他们可能是从“伦敦斯坦遥控这一组织的活动，但正如几个月前欧洲情报机构告诉《亚洲时报》的那样，在布莱尔政府因媒体连篇累牍报道而发起的几次搜捕中，“伦敦斯坦”的实力已被有效削弱。

　　阿力克赛说，在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HUT通常以5人为一组展开秘密行动。乌兹别克斯坦秘密警察已经逮捕成百上千的基层成员，但目前为止还没有领导人被捕。HUT组织的原则是，领导人不曝光：没有相片、没有录音、更没有地址，只有成堆的书、小册子和传单，从阿拉伯语翻译成乌兹别克语、吉尔吉斯语、达里语和俄语，由遍布中亚的秘密出版印刷网推出。当然，也有海报和夜信——早晨秘密地出现在人家的门前。

　　自比燎原野火

　　尽管HUT在90年代中期才由塔什干的一个约旦人带进乌兹别克，但阿力克赛发誓说，HUT已经像燎原野火或者说像病毒一样，在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费尔干纳河谷地区传播开来。光是乌兹别克可能就有数十万成员。HUT在吉尔吉斯斯坦盛行，主要是因为百姓贫困、官员腐败和中央政府完全忽视该地区存在等多种原因。

　　高科技规模化

　　和“基地一样，HUT大规模地使用网络和数码技术，宣传其自己不是新自由主义，而是实现世界一统的伊斯兰教法政府。首都塔什干的乌兹别克的市民说，这可能就是土耳其帝国的模式——属于泛突厥语世界的乌兹别克斯坦人轻而易举地就会联系到这一点，他们当中的许多眼睛和心灵一直紧密追随着伊斯坦布尔和安卡拉。但对于他们所要建立的全球一统国家的经济和社会政策的模样，阿力克赛却不甚了了。

　　HUT与“基地”无关

　　阿力克赛强烈否认HUT和“基地”、塔利班有任何联系。但不可否认的是，拉登在费尔干纳河谷是非常受欢迎的人，“因为他支持中亚所有的伊斯兰运动”。但是，阿力克赛反映的可能是HUT的正式立场——谴责拉登太早地对西方发动圣战，以至于将所有的军事力量暴露于西方无情的打击之下。

　　一个河谷分属三国

　　从长远看，最为关键的是费尔干纳河谷到底会发生什么？河谷是一块长约300公里的广袤绿洲，正如2000年前希腊人和波斯人了解的那样，它有中亚最好的土壤和气候。河谷是中亚丝绸生产的中心。这里存在着的现代问题的根源，就是前苏联将河谷强制变成了单一的棉花产区。现在这儿仍然是一望无际的棉花田，边缘点缀着一些桑树、果园和零落的村庄，集体农庄仍然是标准模式。河谷的东面地区乌兹别克的纳曼干和安地延，以及吉尔吉斯斯坦的奥什和加拉拉堡极端保守。河谷顶部的安地延是乌兹别克的石油生产中心。奥什虽然离费尔干纳仅两个小时之遥，但它们之间还有一条令人厌恶的边界，而且没有直接的巴士往返。

　　开发计划强调整体

　　开发费尔干纳河谷的计划，已经提了无数个，甚至联合国开发署和索罗斯基金会也为这里制定过计划。这些计划的共同点是，都强调这是一个整体，是有1000多万人口生活和活动的一条河谷，而不是分属于三个不同国家的三个地区。河谷地区的整个农、工业基础设施，不可能在各自为政的封闭思维下实现现代化。但一些能使整个地区获益的投资，都被塔什干当局阻止，因为卡里莫夫担心这会破坏国家的独立。

　　引起各国警惕

　　HUT将河谷地区看作一个有机整体。它相信：全面的经济困难将导致卡里莫夫下台。但HUT已引起周边国家的警惕，对俄罗斯来说，HUT是一个恐怖主义组织。因为其臭名昭著的反闪族（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理论，HUT在德国也被认为不合法。在吉尔吉斯斯坦，安全局和“穆斯林精神理事会”，正大力谴责HUT是“极端主义分子”。作为美国在中亚最重要的代理人，卡里莫夫正将HUT等同于“基地”，这就使当局的镇压合法化了。

　　为理想可等一千年

　　HUT的信徒不是肉弹。他们都是像阿力克赛一样面带微笑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的和平圣战，就是要让世人皈依，将西方世界并入哈里发王国，走向一个摆脱一切世俗问题的理想世界，为此他们愿意等一千年。但最近在塔吉克没收的小册子中发现，这一腔调已经变了。除了说美国是全球的威胁，只能通过建立哈里发（伊斯兰国家政教合一的领袖的称号）国来解决外，他们内心对美国的仇视更深了，并且号召用圣战来对抗西方。

　　小册子终会成炸弹

　　对绝大多数中亚人来说，没有政治生活可言，经济前景也很暗淡。HUT成员知道，时间是站在他们一边的。主张和平的圣战者迟早会将小册子变成炸弹。

　　齐炜石志宏编译自11月24日《亚洲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