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评萨达姆被捕

　　社评

　　萨达姆将被如何处置？他的被捕对美国、伊拉克、中东乃至世界意味着什么？是如人们想像的那样，一个政治强人化虎为猫，一页新的政治篇章也将因此掀开吗？

　　过多地设想萨达姆被捕的政治意义似乎仍是不明智的。军事行动更多牵涉到有形的物质力量，而政治行为将涉及人的精神状态。改变一个国家物质化的暴力机器相对来说是容易的，而改变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心理状态却难上加难。由于文化心理、生活习惯、种族构成、人口结构、政治传统等因素的作用，人类的政治过程相对来说充满了不确定性，而发生于实力悬殊的两个国家之间的军事行动，其实往往能够很“科学”地被预测甚至被调控。但是，在战争的棋局毫无悬念的情况下，将军事结果与政治过程等同起来却又犯了简单化的错误。伊拉克问题的军事解决是方便快捷的，然而就其政治解决来说，无休无止的人肉炸弹及战胜国家内部各种势力之间的难以妥协所告诉人们的是另外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实际上也见于在此之前的阿富汗。

　　其一，就世界政治层面而言，这件事无法改变美欧关系破裂的现实，也无法改变世界政治当下的基本格局。美国的军事行动及对其传统盟友的小家子气，业已激发冷战结束后世界政治中早已存在的制衡霸权的意志。在未来若干年内，不管美国如何取舍其行为宣扬其态度，这两种意志——追求无上权力与力图制衡权力之间的你来我往，将成为世界政治中的一个定势，它不会因为萨达姆的被捕而有什么变更。

　　其二，也难以扭转美国在伊拉克陷入政治泥潭的现实，伊拉克与中东的民主蓝图仍将遥遥无期。到目前为止，美国对伊拉克的政治改造，不仅不能说成功，相反还应该说，是已呈现出左支右绌、力不从心的窘态。这种境地并非来源于萨达姆战败后的继续抵抗，而是伊拉克国家本身的错综复杂。民主通常产生于内生的需求，而非外部强力可打造，在可见的未来，“一个民主的伊拉克”恐怕都还只能作为一种设想而非事实，寄望萨达姆被捉将会有益于伊拉克和中东的“民主”不切实际。

　　另外，恐怖主义活动也不太可能因此被终结。萨达姆的幕后操纵，是前一段时间伊拉克恐怖袭击的一个重要源流，不过更需要看到的是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并不仅仅来自某些反抗集团的有意挑衅。这是思想对思想、利益对利益的战争，也非军事手段所可清除。

　　如果一定要问萨达姆被捉的政治意义的话，那么实事求是地说，它会对一些与美国关系不睦的弱小国家产生一定的震慑作用，强权将让弱小者不得不违心地选择少说话和多屈从。而且，它也将成为目前的美国政府“功绩”的一部分，让布什与他的政府对美国民众有更多合适交待，转移朝野近一段时期对它们的攻击。联系到明年的总统大选，它也会为布什的连任扫清些许障碍。

　　在今年3月布什政府发动对伊拉克战争的时候，美利坚民族是把这一抉择当成地缘政治、石油战略乃至民主伟业来做的，它是一个典型的政治设计而非单纯的军事铺陈。人们更需要善于从政治的进路看待那场战争及现在的事态。萨达姆的被捉，是这场政治游戏中的一个构成部分。美利坚民族自然期望以此为新起点，把这场政治游戏演得更加生动。不过，萨达姆会接受布什政府对他的指控、承认伊拉克曾经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吗？人们同样不要拟想在二战结束后纽伦堡审判和东京审判时诸多战胜国济济一堂义正辞严对战败国领导者们同声呵斥的场面，再度在这个世界重演。不再有多少国家愿意参与这样的政治游戏，它只对个别国家有意义，而对大部分国家来说都无足为观。

　　本报特约评论　程亚文

　　（北京　战略研究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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