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较量(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09日10:04 光明网

　　本报驻贝尔格莱德记者　宋文富

　　犹如一幕历史闹剧，2003年12月15、16日两天，美国前北约欧洲盟军最高司令兼美国驻欧洲部队总司令、2004年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候选人克拉克，与前南联盟总统、如今身陷监牢的米洛舍维奇在荷兰海牙再次相遇，作为米洛舍维奇战争及种族灭绝罪的证人之一，克拉克与米洛舍维奇在海牙前南国际刑事法庭上当庭对质。戏剧性的历史再遇

　　1999年两个人较量的最终结果：科索沃由联合国监管，国际部队进入；然而科仍在塞尔维亚范围之内，3年之后阿族人可以通过全民公决的方式决定是否仍保持现状的条件被取缔；大批阿族居民返回，塞族居民逃离；南联盟主要军事与经济设施被毁，居民生活遭受重大影响。而两个人的这次相遇，相互间的身份和地位却发生了天壤之别的变化：一个是被告，一个是自由人；一个是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联系的阶下囚，一个是随时簇拥着大批竞选班子和新闻记者的总统候选人，听证未尝开始，似乎天平的倾斜就已感觉。对米洛舍维奇审判2年多来，前后共有300多名证人出庭作证，然而迄今克拉克是美国级别最高的政府官员，几年之后两人再次面对面相视而坐，相互会有一番什么样的论战？能否再透露出一些不为人们所知的详情？这一历史性的一幕，再次引起众人的极大关注。

　　根据美国国务院与海牙前南法庭达成的协议，克拉克的证词公布于众之前，美国务院有权在48小时的时间内审查录像及文字材料，避免“有损于美国国家安全”的内容外泄。尽管米洛舍维奇对法庭的这一做法强烈抗议，“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哪一个合法法庭允许将这类授权转让至任何一个政府”，“由此可充分证明该法庭的不合法性”，然而抗议无效。与此相反，由于塞尔维亚12月28日准备进行议会选举，米洛舍维奇再次被塞社会党提名为塞议会议员，因此法庭禁止米同任何与审判无关人员见面或电话通话。直到19日，两人在法庭上的唇枪舌战经美政府删改后，克拉克共有约10个小时的发言，总共205页的文字材料，才得以公布于众。

　　科索沃战争期间，以及在此之前就如何结束波黑战争等问题，作为北约的军事指挥官，克拉克前后曾经同米洛舍维奇总共进行过约100个小时的交谈，法庭希望从克拉克与米洛舍维奇多次的交谈中，进一步核实米的战争及种族清洗等罪行。10个小时的时间里，或是波黑、或是科索沃、或是关于自己，克拉克侃侃而谈。果然不负法庭的期望，法官们对其中的两个细节显得更为关注。其中之一就是，据克拉克透露，米洛舍维奇事先已经知道在波黑的斯雷布雷尼察将要进行大屠杀，同时也未能对其进行制止。迷雾般的大屠杀真相

　　所谓“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是指1995年7月代顿会谈之前，穆族指控波黑塞族武装分子在波黑东部的斯雷布雷尼察地区杀害了6000至8000名穆族武装分子。经挖掘，迄今在该地区找寻到尸体2000多具，其中800多具的身份被查明，进一步的核实工作仍在进行当中。由于直接涉及到种族灭绝问题，因此该事件一直是海牙法庭重点调查目标之一。迄今米洛舍维奇一直表示，屠杀发生之前他对此一直一无所知，而且始终坚持，由于他对波黑塞族已不再具任何实质性权力，因此未曾、同时也不可能再向波黑塞族发任何指令。所以，米洛舍维奇是否对邻近的波黑塞族武装仍具影响与控制能力？是否知道或是制造了斯雷布雷尼察事件？均一直是法庭调查所关注的重点。

　　克拉克表示，与米洛舍维奇的第一次见面是在1995年8月17日，当时克是作为美总统特使霍尔布鲁克率领的代表团中的一员，就筹备代顿会谈问题前往贝尔格莱德与米进行磋商。会谈中当他们问到米洛舍维奇，应当是同他本人还是同波黑塞族就和平协议细节进行协商时，米洛舍维奇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同我。”期间，克拉克在法庭上有这样一段详细描述：“会谈休息期间，霍尔布鲁克大使起身前往洗手间，我站起身靠近坐在会议桌桌首的米洛舍维奇，因为被告曾经表示，马上将举行全民公决，以此迫使帕莱的塞族领导人，无论和平协议的条件怎样，他们都应接受。因此我问他，既然你对姆拉迪奇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那么你为什么允许他在斯雷布雷尼察杀死了那么多人……”米洛舍维奇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曾经警告姆拉?掀娌灰庋觯挥刑业摹薄?

　　由此克拉克断定：“无论是在战时还是平时，被告对于前南领土上所发生的一切起着实质性的领导作用，即使对于波黑塞族来说，他也不仅仅只是一个邻国的领袖，同时他也是他们的领袖，对他们具有影响与威力，即使不能够全部，他也能够对他们进行部分控制……，这就是实质。”

　　“纯属厚颜无耻的造谣！”米洛舍维奇当即指责。

　　“你的这一实质也是错误的，问题在于我一直在努力寻求和坚持和平，而和平是全民族的利益所在，因此在这一问题上我得到了整个民族的支持。”至于斯雷布雷尼察事件，米洛舍维奇一再强调，“将军先生，直至今天我仍坚信，姆拉迪奇不会下达任何进行这种屠杀的命令！”他说，“我相信，这种杀戮行为只能是一群雇佣兵所为，您能否……”当米洛舍维奇正准备向克拉克提问时，英国籍检察官以不在法庭调查范围之内为由将其制止。米洛舍维奇不得不再次强调，“任何时候我也不可能向姆拉迪奇下达命令，由此就更谈不上曾经同克拉克谈起过这一问题了”。“德莱尼察事件”始末

　　尽管听证会之后克拉克对记者表示，未曾谈到过科索沃问题，然而法庭后来公开的材料显示，克拉克认为，对于科索沃所发生的种族清洗事件，米洛舍维奇早就具有思想基础，导致这一细节同样引起了海牙法庭的关注。

　　克拉克讲，1998年10月朗布依埃会谈之前不久，在他与米洛舍维奇见面过程中米洛舍维奇曾对他说，“克拉克将军，我们知道应当怎样对待那些凶手和犯罪分子，以前我们也曾经这样做过。”“以前是指什么时候？”“1946年时在德莱尼察。”“当时你们是怎样对待那些人的？”“我们把他们都杀了，”随后米洛舍维奇又进一步补充，“当然不是立即这样做的，而是在较长一段时间内。”

　　德莱尼察地区位于科索沃境内，二战时期当地活跃着一支隶属意大利，以后又归顺于德军的约1万多人的傀儡部队，主要由阿族居民组成。德军投降二战刚刚结束时，这支部队在当地举行暴动，杀害游击队员，准备成立自己的国家，以后南人民军出动将其制止，据称整个过程中有几千人死亡。

　　“由于话题如此突然，我和纳乌曼将军都看着他，”克拉克继续，“这一口信明确表示，他把1998年在科索沃内部所发生的反抗，与二战过后当时的情景所等同，因此他也准备使用同样方式来处理这一问题。”

　　“很好，克拉克将军，”米洛舍维奇对此辩护，“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你说当时你因我的话而惊呆，并称我也嗜好于这种方式，但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未采取过这种方式，而且肯定没有哪一次你可以援引出来，这样的话，你是否在混淆自己的逻辑？”

　　对于米洛舍维奇的反问，两天来不断对米洛舍维奇进行阻止的英国法官却再次表示，该问题不在本庭调查范围之内。然而韩国的法官却对此提出疑虑，“由于英文并非被告的母语，是否有可能被告意思表达得不准确，或是您在理解方面产生歧义”。对此克拉克坚决否认，“不，不会，因为尽管带有某些口音，但他的英语十分流利”。

　　就这样，在两天时间的对质过程中，任何对克拉克稍显难堪的提问均被法官制止。是谁制造了人道主义灾难

　　“将军先生，您在您的书中表示1999年春季北约对南的军事行动不能称之为战争？”

　　“将军先生，您是否在11月17日的答记者问时认为，你们所进行的战争从技术角度上说是不合法的？”

　　“鉴于您在美军和北约中所处的高级地位，您是否认为对平民的屠杀和对南联盟的轰炸……？”

　　面对所有此类问题，有些尚未待米洛舍维奇提问完毕，均被法庭委员会主席、英国检察官里察德因“在讨论范围之外”而制止。

　　对此米洛舍维奇不禁气愤地表示，“既然你们什么也不准，那我们还能向这一证人问些什么？”“这一事例明显表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不是别的，只不过是一出闹剧。”

　　奔赴海牙之前，克拉克曾经同其总统竞选班子中的外交顾问、北约轰炸期间美国务院的新闻发言人鲁宾商量好，如若涉及到北约对南轰炸事宜，绝对不在海牙提及导致2000多无辜平民死亡、无数民用设施被毁的“附带损失”的问题。但当他们发现检察官根本不允许被告向他们提出此类问题时，两人不免大松一口气。

　　就在北约轰炸南斯拉夫的“善良天使”战役刚刚结束，由于俄军迅速进驻科索沃，国际部队中英军总司令因不愿与俄军发生冲突，未听克拉克“驱赶俄国人”指令而导致克对其横加指责之后，尽管任期未满，克拉克即因“高傲、固执等个人因素”而被美军方提前罢免。

　　听证会的第二天，米洛舍维奇援引了当时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谢尔顿对克拉克的这一看法。由于竞选在即，大概克拉克认为这一话题过于敏感，从而十分激动，对此激烈反驳，“可能华盛顿的某些人有不同意见，但是我们做了，我个人对我们的所为感到非常自豪，我们自种族清洗中拯救出了150万的科索沃阿族人。”

　　米洛舍维奇：“克拉克将军，我想您应该知道，科索沃的种族清洗是针对塞族人进行的。”“正是你们制造了人道主义灾难，你们谁也未能够拯救，你们卷入了一个国家的内部冲突，同时并站在了恐怖分子一边。”

　　将海牙作证视为自己竞选运动开始的克拉克，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人格，接下来尽管有法官阻止，但仍不厌其烦地大段引述当时的国防部长科恩对他的赞扬。仅此仍嫌不够，利用庭间休息之际，克拉克与原美国总统克林顿通了电话，在法官帮助下，庭审将结束之际克林顿发来传真，“不能同意米洛舍维奇先生的表述，克拉克将军极为坚决和巧妙地执行了，北约制止在科索沃发生大规模种族清洗事件的使命。”克拉克大段宣读了克林顿在传真中对他的交口称赞。尽管法官确认传真是真实的，但记者们仍不免哗然，法庭纪律明确规定，证人在出庭期间不允许就任何与案件有关的问题，同其他任何人士进行接触，该项纪律法官也已明确告知克拉克。那么“为何他又有权在听证会进行当中将米洛舍维奇对他的评价告知克林顿？”“对这一违纪行为法庭又为何不做任何干涉？”等等，对于记者们的提问，法庭发言人仅仅表示，会对整个事件进行调查。

　　听证会结束之后，克拉克满脸神采飞扬、踌躇满志，一副成功结束了海牙之行的神态。他来到集聚在门前的记者们跟前，兴奋地表示很高兴听到了萨达姆被抓的消息。但高兴之余不免也显露一丝遗憾，对于一名总统候选人来说，本来海牙作证可以成为一次绝好的竞选前的电视宣传机会，然而由于萨达姆的被抓，人们对海牙的关注程度不免将大打折扣。

　　值得一提的是，听证会结束之后，克拉克的对手、身陷囹圄的米洛舍维奇对此也丝毫没有什么不满。对于即将开始的塞议会选举，作为塞尔维亚社会党提名的塞议会议员候选人，米洛舍维奇似乎对自己也颇具信心。

图 1 克拉克在法庭上

图 2 米洛舍维奇在法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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