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晋林波

　　采访人：《世界新闻报》记者晨春

　　从1947年开始实施的《日本国宪法》规定，“永远放弃把利用国家权力发动战争、武力威胁或行使武力作为解决 国际争端的手段，为达此目的，日本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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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的交战权”。这部宪法，因此被称为“ 和平宪法”。

　　但是，去年以来，“修宪”再次成为日本政界的热门话题，争论的核心就是，是否对和平宪法第9条进行修改。目前 看来，日本修宪的国内外条件已经趋于成熟。对于日本修宪的举动，我们有理由保持警惕，但修宪也并不就意味着日本必然上 走军国主义的道路。

　　修宪进程即将启动

　　《世界新闻报》：请您简单介绍一下当前日本修宪派和护宪派最大的分歧何在？

　　晋林波：按修宪派的说法，对日本宪法的修改是全面的修改，其中包括对诸如首相公选、保护公民隐私权和保护环境 等涉及社会生活各个领域的宪法内容的修改，也包括对和平宪法中第9条的修改。但是日本的护宪派认为，宪法第9条是日本 宪法之所以被称为“和平宪法”的核心，是应该坚持维护的。由于修改甚至取消第9条是修宪派的主要目的之一，所以为了维 护第9条，就不能修宪。由此可见，当前日本修宪派和护宪派争论的焦点，在于是否对和平宪法第9条进行修改。

　　《世界新闻报》：日本有关方面在修宪方面已经走了多远？

　　晋林波：修宪派目前占据着日本政界的主流。主张修宪的既包括第一大执政党自民党，和与自民党共同组阁的公民党 ，也包括第一大在野党民主党。

　　自民党明确表示，要在2005年11月前、即自民党成立50周年纪念日之前，提出一份宪法修正案草案。之后， 这份草案会被提交国会讨论，自民党计划在2009年左右推动通过新宪法。民主党则准备在2006年前提出自己的宪法修 正案草案。此外，日本社会各界还在筹划一些有关宪法修正案的“私案”。

　　从日本两个主要政党公布的时间表来看，基本在2006年的时候，各方围绕修宪内容的斗争就会全面展开。今年， 自民党还计划推动国会专门就修宪的程序通过一项法律。

　　国际国内条件基本就绪

　　《世界新闻报》：为什么是在这两年，修宪成了日本政界的热点？

　　晋林波：从国际上讲，日本面临着美国要求它在反恐和防扩散方面提供更大支持的压力。日本是个现实主义色彩很浓 的国家，它自然愿意与在冷战结束后确立了“一超”地位的美国紧紧联系在一起。美国希望日本在反恐和防扩散方面有能力做 出强烈和有效的军事反应。

　　但是，日本的和平宪法限制了它的行动。所以，美国要求日本修宪，甚至明里暗里、直接间接地向日本施压。

　　在亚太地区，还出现了朝鲜半岛核危机。日本认为这是它面临的现实的威胁。

　　在二战后初期，东南亚国家曾是牵制日本的重要力量，但今天在东南亚几乎听不到对日本修宪的反对声音；在东北亚 ，韩国仍有舆论指责日本在历史问题上的表态，但与过去相比也大大减弱。可以说，周边国家对日本修宪保持警惕的舆论，其 制约作用也在减少。

　　从日本国内看，日本主要的国内政治力量就修宪本身已经达成一致，反对修宪的共产党和社民党，影响力又很弱。这 几年，日本国民对修宪的支持率越来越高，支持修宪者已经接近或超过半数。这预示着日本国民在心理在已经做好了对和平宪 法第9条进行修改的准备。

　　《世界新闻报》：为什么修宪在日本国内得到越来越多的理解呢？

　　晋林波：日本自1947年颁布宪法至今，对宪法从没做过修改。

　　日本国民觉得，国际国内形势发展到今天，有必要对宪法中一些不适应新形势的

　　内容进行修改。因为宪法与现实必须一致，与其让政府歪曲地解释宪法，还不如把宪法明确地修改过来。

　　此外，上个世纪90年代，日本国内有人提出了“普通国家论”，认为日本要在政治和军事方面成为“正常国家”， 这在日本国内获得了相当的支持。这种理论与当前的修宪是联系在一起的。因为主张“正常国家论”的人，也正是主张修宪的 人。

　　修宪不等于走军国主义道路

　　《世界新闻报》：但是，包括中国在内的周边国家，对日本修宪的担心却是实实在在的。你认为日本修宪后，会对本 地区局势形成什么影响？

　　晋林波：现在看来，日本修宪的趋势难以阻挡，而且一定会对和平宪法第9条作出修改，甚至可能宣布日本有权行使 “集体自卫权”。果真如此的话，这样的条款将成为日本向海外派兵、参与国际维和行动、对地区冲突进行干预等行动的重要 依据。这必然加大亚洲国家、尤其是中国的担心。亚洲国家担心，取消了和平宪法限制的日本，会不会重新走对外军事扩张的 路，会不会重新使用武力威胁其他的国家？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

　　但是，考察日本国内的政治气候，我认为修宪并不会直接促使日本成为一个奉行对外侵略扩张政策的国家。

　　就我个人的理解，日本已经提出的修宪主张，大部分是日本现阶段没有公开承认，但是已经通过别的途径在做的事情 。在修宪后，只是使日本政府做这些事情更名正言顺了。

　　从政治上看，日本的政治家们虽然强调日本要争取“正常国家地位”，但目前真正鼓吹对外奉行强硬政策的还是很少 。不论他们的真实想法如何，这至少说明，他们知道如果在国内兜售强硬主张，不仅不会得到国民的支持，而且可能影响到他 们自己的政治前途。

　　对于大部分日本国民来说，其支持修宪与日本右翼的煽动有关系，但他们也认为，修宪是时代变化的必然要求。这从 道理上是可以讲得通的。但是，支持修宪和支持政府走军国主义道路是完全不同的。日本经过战后几十年的发展，累积了巨大 的财富。日本国民认识到，和平对他们也很重要，如果有人要走向别的方向，在当前的民主政体下，日本国民将发挥自己的制 约作用。

　　《世界新闻报》：国际上是否存在对日本进行制约的因素？

　　晋林波：日本在修宪后，有两种可能：其一，维持过去重视经济发展、重视和平发展道路的方针；其二，扩大在军事 方面的影响，这是必然的。但是，这次修宪就会促使日本成为一个军国主义国家吗？我想没有这么短路的一个推理。至少修宪 本身，并不是日本将来是否会成为地区安全威胁的一个主要判断标准。

　　这是因为日本在修宪后，也难以取消国际国内对其成为军事大国的牵制力量。

　　美国目前在日本有大量的军事基地。一旦日本在修宪后要成为地区军事大国，要挑战亚洲的安全结构，想在军事上坐 大，那么就必须首先挤垮美国在亚太的布局，这就威胁到美国在这个地区的存在。届时，美国就会成为牵制日本的因素。反恐 和防扩散的需要，使美国认为日本需要有更大的自由度。但是如果这种自由度超越了反恐和防扩散的范畴，那么当前所有的对 日本有利因素也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