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人：在性别之间游走(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3月18日15:39 金羊网-羊城晚报

　　产房中传来一声啼哭，是男孩还是女孩？一般人都会这么问，但如果生下来既不像男孩也不像女孩，这样的情形你可能觉得很罕见，而实际上，这种介于两性之间的“第三性”人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他们是一群特殊的人，处在男女两性中间的“灰色地带”，终其一生都在生理上、心理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从凯尔到凯莉

　　小女孩凯莉今年10岁，短短的10年里她的经历比同龄的小朋友多得多。从出生时性别难以分辨，到医生“艰难地裁定”为男孩，并起了一个男孩名字凯尔，再到后来纠正为女孩，改名凯莉。性别的归属给这个儿童带来了难以诉说的痛苦。

　　母亲戴比·哈特曼回忆起1993年在产房分娩时的情形，当时她是剖腹产，孩子生下后，她听到医生们说道，孩子是健康的，但当场不能确定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确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些什么，当时还以为可能是(麻醉)药物的作用使我产生了幻觉(是不是听错了)”。

　　事实上，她听到的没错。从生理角度分析———无论是染色体还是生殖器官———这个婴儿都与标准的男女两性分类搭不上界。用发育生物学的专业语言描述，婴儿是“两性人(或称间性人)”。医生仔细检查后发现，婴儿有男性生殖器官，但发育不正常。基因遗传测试显示，婴儿的一些细胞内有女性特有的XX性染色

体，另一些细胞内有男性特有的XY性染色体，还有的细胞内仅有单个X染色体，这种情形只在患有特纳(Turner)综合征的女性体内存在。

　　图片：曾撰文叙述自己“特殊”生活的两性人：当年的朱迪(上图左)变成现在的马克斯(上图右)

　　不管怎么说，婴儿的出生证明“性别”一栏中还没有“两性人”这样的写法。于是，医生们左思右想试图为哈特曼的婴儿归类，但不知道男和女到底哪个性别更接近婴儿的生理状况。哈特曼的姐姐和母亲颇为不安，她们告诉亲戚朋友，不要送粉红色或者蓝色这样性别特征过分明显的礼物。“她们说黄色或者绿色就可以了”，哈特曼回忆道，“或者最好就简单送一张卡片算了”。

　　两个星期后，医生们为哈特曼的孩子定了“性”———男孩。哈特曼和丈夫给儿子起名凯尔。为了强调孩子的性别，哈特曼刻意用“小男子汉”、“拳击手”这样的男性化词语称呼凯尔。11个星期大的时候，凯尔得了疝气需要手术。手术中途，医生来到候诊室告诉哈特曼夫妇，“你们的孩子实际上是个女孩！”手术过程中，医生发现凯尔体内有尚未发育完全的卵巢及输卵管组织。

　　也许这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改变比婴儿的降生本身更让人不安、迷惑。医生的建议是：这种发育不完全的卵巢和输卵管等应该立即进行手术，否则很可能发生癌变。哈特曼说，“我听到的都是癌症、癌症、癌症，

我们同意手术”。

　　图片：两岁时的朱迪被判断为小女孩

　　手术后，哈特曼夫妇很快给孩子改名为凯莉，家里举行了第二次婴儿洗礼，男孩子样式的婴儿服全部被替换下来，换成了带花边的粉红色等小女孩衣着。为了恢复女性生殖器官的发育，凯莉后来相继又接受了三次手术。

　　从0.2%到2

　　%多次手术之后，凯莉的苦恼依然不断。4岁时，凯莉开始不停地问，“妈妈，我是男孩还是女孩？”6岁时，她指着身上手术留下的伤疤问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8岁时，妈妈不得不将事情的原委道出。如今已经10岁的她虽然仍为自己的性别感到痛苦，但无论如何事情的真相已经大白。身体结实健壮的凯莉兴趣颇为广泛，栽花种草、收集弹子，甚至爱干一些木匠活儿，她说自己长大后想当一名木匠。但她经常会注意力不能集中、机能亢进紊乱。凯莉说，这些问题实际上比“两性人”本身更让她感觉神经过敏。

　　从技术角度讲，凯莉属于典型的两性人。

　　科学家们至今也没有彻底弄清两性人是怎样形成的。其中一种可能的解释认为，当两个受精卵在子宫内发育时———一个是XX受精卵，另一个是XY受精卵———它们没有各自分裂按双胞胎发育，而是融合成了一个胚胎。像凯莉这样的典型两性人一般很罕见，但“非典型”的两性人发生的几率却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2000年时公布的一份科学调查报告估计，安全出生的婴儿中有0.2%至2%表现为不同程度的两性人。有大约30种遗传和激素原因会导致两性人的出现，使得男性和女性性征明显混合。但某些情形下，这种两性人特

征表现得并不明显，不易被人觉察。实际上，有许多两性人在生活中以单一男性或女性的性别存在，从来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性别的复杂性。

　　图片：朱迪13岁时与父亲在一起

　　比如35岁的朱拉尼·图蒂是波士顿一家超级市场熟食店的助理经理，直到31岁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两性人。一次她到医生那里例行拜访，看到自己的医学记录篇幅出奇的长，于是拿起来偷看了两眼。记录中写道，她的染色体为XY型，但出生时却兼有男女两性的生殖器官。“我愣住了”，图蒂说，后来她得到了一份自己医学记录的复印件，“就像找到了智力拼图中丢掉的那块一样”。

　　“我婴儿期曾接受过手术，他们(医生和父母)试图使我至少从外表上看更像一个女孩”，回想起这些年的生活，图蒂觉得父母和医生让她成为一个女性的决定也许是正确的。但自从发现自己的两性人身份后，她开始拒绝与男人约会，“我担心一旦我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事情会很难看”。这之后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只与女性朋友来往，“事情的结果对于我来说还算不错，很多两性人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日子，甚至从来没有找到过伙伴”。

　　性别正常的人对于两性人的神秘、好奇也许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两性人慨叹，上帝在他们一出生时就安排了一个“错误的性别”。有的家庭因为出现两性人而感到羞愧，甚至试图保密。26岁的伊莱贾·霍布斯在印第安纳州西塞罗长大，但青春期到来时，她同时出现了女性和男性的第二性征———有乳房但肩膀宽阔，声音浑厚。再顶着女孩的性别过日子开始变得障碍重重，异样的眼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后来她也开始把

自己当男孩子看待。直到24岁，她将自己的性别正式从法律上改为男性。今年1月份，“他”接受手术，将自己的乳房和卵巢摘除了。

　　图片：读高中时的朱迪

　　“这是个社会问题”多年来，医生们一直都认为，对于那些明显的两性新生儿来说，最佳的治疗方法便是即刻施行手术。通过手术改变他们的生殖系统，或男或女，总要替他们归入一个性别。

　　但近年来，针对两性新生儿立即实施这种“不可逆转”的性别干预手术的必要性产生了质疑。一些已经长大成人的两性人从生活中的阴影中走出来，讲述自己的经历，许多人提到童年时频繁的手术给他们带来了种种伤害。

　　越来越多的医学研究表明，婴儿及儿童期强行的性别手术会影响到一个人获得性别满意度的能力，甚至引发长期失禁，患癌症的几率也大大增加。

　　鉴于上述问题，美国儿科学院已经开始重新考虑其制定的同意为两性新生儿进行早期手术的政策。南卡罗来纳大学儿科学和泌尿学教授伊恩·阿伦森正在指导一项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两性人深入研究，以调查手术对他们的情感、心理及性健康有何影响、利弊等。

　　密歇根州大急流城德沃儿童医院儿科内分泌学家布鲁斯·威尔逊医生说，婴儿也许应该在没有性别分类的情况下抚养成长，这个观点可能很少有人能认可。他相信，“这样的决定应该尽快合理化”。越来越多的医生都有着和威尔逊类似的想法，他们认为，至少性别手术可以延迟至接近青春期或者更晚时候再进行，这样儿童才能更加“有效地”参与到自己的性别决定中来，也有助于确定，手术“裁定”的性别是不是符合本人的主观感受。

　　抛开生理问题不谈，两性人面临的社会问题还有很多。尽管近几十年来，关于性别的种种观点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变，比如衣着、同性恋、甚至人为变性等等。但无论如何，社会主流观点还是认同世界上只有男和女两种独立的性别。

　　匆忙地为婴儿施行变性手术到底是出于医学需要还是社会偏见使得医生和父母都觉得两性人让他们“不舒服”。越来越多的两性人的出现将这样的质疑摆在了众人面前。北美两性人协会理事会成员西娅·希尔曼认为，“这本质上是一个社会问题，只不过医生们找到了一个医学上的办法(手术)解决这个问题”。

　　然而推迟手术也面临一系列问题，阿伦森说，“当小孩长到两三岁对自己的身体结构有所意识时，他们会下意识地和别的小孩子比较，儿童时期这种心理上的潜在伤害会越来越明显”。

　　·张忠霞·(新华社供本报特稿)

　　（栩／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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