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布鲁塞尔记者 杨丽明

　　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简称“北约”）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形象，曾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毕竟它是冷战时期东、西阵营对抗的产物。谈到“北约与中国的关系”，那更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因为北约曾经给中国造成过难以抚平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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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在冷战后寻找生存基础和发展动力，北约在新世纪里经历了一系列的机构改革和职能转变，这一世界上最大的军事组织，更多地被赋予了“反恐”等新使命和“政治对话”等新职能。北约高官们也一再强调：“意识形态对抗”已经成为历史。不可否认，北约的职能转变，为中国与北约的接触创造了可能性。而北约的东扩，使这个庞大组织与中国的地理距离更近了。双方不可避免地将发生接触和交流。自2002年以来，北约主动向中国发出了友好的信号，希望双方发展关系。中方也开始认真研究起这个日益扩张的庞大组织。今年3月30日，中国外交部破例对北约的扩大公开发表了意见。

　　5月12日，北约今年新到任的秘书长夏侯雅伯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这是他到任后第一次接受一家中国媒体的专访。他希望通过本报向中国人传达一个重要信号，那就是北约已做好准备建立和扩展与中国的合作。“北约与中国应以固定关系为目标推进双边关系”

　　记者（以下简称“记”）：有迹象表明，现在北约和中国都有走得更近一些的政治意愿。你对北约和中国的关系是怎样评估的？

　　夏侯雅伯（以下简称“夏”）：我认为北约和中国关系的发展状况可用“非常积极”来形容，双边关系已经有了切实的进展。最近北约一位助理秘书长访问了中国，中国也参加了（与北约有关的）一些活动。

　　记：中国周边的日本已经和北约建立了“对话伙伴关系”，但北约与中国这个地区大国却仍然没有建立正式关系。在你的任期中，是否准备推进北约和中国的双边关系？你希望推进到什么程度？

　　夏：我认为，我们要做的，是以固定关系为目标推进双边关系，当然这需要双方达成共识，并为此目标共同努力。我们可以通过共同参与一些活动来推进这一目标的实现。我很愿意提到一些双边合作的具体例子，比如今年3月北约关于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研讨会，就有中国的参与。我们还可以共同寻找其他的合作方式。

　　记：北约是否考虑建立与中国对话的某种机制？

　　夏：这取决于北约和中国各自的考虑和意愿。我认为中国是世界上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中国与北约在许多问题上有着许多共同的利益，比如在中亚地区的安全和稳定事务上、在阿富汗问题上。我个人非常希望拓展北约和中国的合作。

　　我很高兴利用这个机会，向你们这份非常重要的报纸表达我的意愿。你们有很大的发行量，我希望你们的读者能够看到我的态度，并就此发表他们的意见。北约希望加强与中国在国际事务上的合作

　　记：你认为北约和中国是否有可能在国际事务中寻求合作？如果是，你觉得应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合作？

　　夏：就阿富汗而言，我们毫无疑问有着共同的利益，我们都希望恢复地区安全和稳定。我认为北约在行动之前的磋商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与中国这样一个重要国家。

　　谈到伊拉克问题，目前北约还没有直接介入伊拉克，虽然一些北约成员国已经在伊拉克有自己的驻军。在伊拉克问题上，北约认为联合国的领导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北约期待着联合国安理会的新决议。北约要在伊拉克发挥作用，就需要得到联合国安理会的授权，作为安理会5个常任理事国之一的中国在这一问题当然能发挥重要的作用。伊拉克建立自治政权、国际维和部队进驻伊拉克等一系列问题，都需要一个良好的“国际政治氛围”，而联合国对创造这一政治氛围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中国的支持，这一切都无法实现。“东扩后的北约依然高效运转”

　　记：毫无疑问，东扩使北约增强了实力。不过有些人认为，成员国的增加使北约内部的不同意见更加难以协调了，这对北约“一致通过”的决策机制带来了挑战，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夏：我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确实，北约决策机制是成员国一致同意，而不是多数表决机制。但“一致通过”原则在北约的决策机制中有着悠久的历史，从来没有成为过北约高效决策的羁绊。我认为“一致原则”今后也不会成为决策障碍，即使在北约达到26个成员国之后，这种担心也是没有必要的。因此，北约将一如既往地坚持“一致通过”原则，并将其视为北约民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将继续主导北约机器有效运转。俄罗斯和北约关系应该“透明和公开”

　　记：目前北约已经通过吸纳前独联体国家而对俄罗斯形成了“兵临城下”的局面，目前，北约已经在波罗的海三国的空军基地部署了战斗机。俄罗斯担心北约“包围圈”已经对俄构成了战略威胁。你准备怎样消除俄罗斯的这些疑虑？

　　夏：上个月我在莫斯科会见俄罗斯总统普京时曾对他讲，我非常理解俄罗斯对北约东扩的疑虑。俄罗斯和北约应该做的，是以非常透明和开放方式对一些问题进行讨论和磋商。你刚才提到的北约战机，实际上是驻扎在波罗的海北约空军基地的空中巡逻机。飞机在北约空军基地附近巡逻其实是正常的一件事，正如俄罗斯和中国在自己的空军基地附近执行巡逻任务一样。我认为，北约和俄罗斯没有必要在所有问题上都达成共识，但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双方应保持非常紧密的关系，因为北约需要俄罗斯，俄罗斯也需要北约。阿富汗和伊拉克是两个重要议程

　　记：今年年初在布鲁塞尔北约总部你发表就职演说时，我也在场。我注意到，你说阿富汗维和和重建是北约日程中的重中之重。不过，现实情况是，尽管美国一再敦促北约加快增兵阿富汗，但许多北约成员国对此仍有不同意见。在这种情况下，你在阿富汗问题上将采取什么措施？

　　夏：现在我们正在做的是建立更多的“地区重建小组”（PRT）。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北约部队进驻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确实给那里带来了安全和稳定。北约正在通过向阿富汗的其他地区增加“地区重建小组”来扩大职责范围。当然，北约也增强了这些小组需要的军事安全保障力量。正如你所知道的，阿富汗9月将举行选举，北约将尽全力保证阿富汗的民主选举能够顺利进行。

　　北约为什么会介入阿富汗呢？你知道，阿富汗曾是恐怖分子以及塔利班政权的天堂。我们应该动用国际社会所有的力量，防止阿富汗再次成为滋生恐怖主义的温床。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在那里的原因，也是为什么阿富汗需要中国的原因。

　　记：你还曾经说过，伊拉克也在北约今年的议事日程之内。但现在伊拉克局势持续恶化，介入风险仍然很高。在这种情况下，北约是否仍准备介入伊拉克？

　　夏：实事求要地讲，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北约何时介入伊拉克，我也无法确定北约在伊拉克将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但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时机成熟，北约将开始讨论在伊拉克发挥建设性作用。不过，现在北约还没有正式介入伊拉克，尽管北约26个成员国中有16个已经派兵伊拉克。“北约行动不必局限于传统防区”

　　记：北约转型后，“反恐”成为北约在新世纪中最为重要的职能和任务。这是否意味着，为了打击恐怖主义威胁，北约部队将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走出联盟的传统防区，伸向世界任何一个地方？

　　夏：我想，恐怖主义无疑是全世界的威胁。换在5年前，我如果在这里对你说北约将介入阿富汗，那你一定会认为我这个人想法很奇怪。现在，北约部队已经进驻了阿富汗，目的是给该地区带来和平与稳定，防止那里再次成为恐怖主义的温床。

　　北约成员国的首脑们几年前就达成了共识：北约的行动不必局限于所谓的“传统地理防区”。当然，北约也不会丢弃北约的核心作用，那就是集体防务。但现在，北约越来越多地参与了国际维和行动。北约部队现在进驻了阿富汗，几年前北约就介入了巴尔干危机，北约舰艇正在地中海巡逻和游弋，以预防恐怖主义，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偷运。

　　虽然我们看到北约正在扩张，但恐怖主义也在同时向外扩张。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这些是北约也是中国面临的威胁，这也就是我所说的我们的共同利益。北约兼具“政治议事”和“军事一体化”功能

　　记：自2002年北约布拉格峰会以来，在北约内部改革中，“政治议事”功能大大加强了。有人说改革后的北约与其说是一个“有效的军事组织”，不如说是一个“政治论坛”。你对此是怎么看的？

　　夏：简单地说，你所说的两种职能北约兼而有之。北约是为跨大西洋两岸提供政治对话场合的惟一一个组织。我所要强调的是，如果没有我们在大西洋另一端的盟友美国的参与，一个稳定的世界秩序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非常需要维系大西洋两岸的这一纽带。

　　北约还有另外一个独特的角色，即它是一个一体化的军事组织。如果我把二者结合起来———政治论坛和军事一体化组织———世界上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这也是世界上许多国家如阿富汗、巴尔干、地中海需要北约帮助的原因。北约和欧盟应相互融合、互为补充

　　记：时下，欧盟正在发展自己的独立防务能力，力图摆脱在防务上完全依赖北约的状况。在此情况下，你将怎样促进北约和欧盟的相互依存关系？

　　夏：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从内心讲，我是一个“大西洋主义者”，但我也有欧洲特色。我认为，大西洋主义和欧洲独立自主意识的结合，对北约来说非常重要。责任和自身发展是紧密联系的：当欧洲为大西洋两岸承担更大的责任和义务时，欧洲同时也发展了自身的独立防务力量。

　　谈到这里，有两个词是非常重要和关键的。首先就是“互为补充”，欧盟的独立防务力量对北约是一个重要的补充；其次就是“不重复”，欧盟发展自身的防务力量时不应该与北约相重复。如果这两点切实得到遵守，我想北约和欧盟的关系将会成为一个非常有意思和富有成效的互动。

　　我还想强调的一点是，无论是北约部队还是欧盟防务力量，使用的都是欧洲成员国同样的一支部队。如果用你们的读者更容易理解的话来说，一个成员的士兵同时既是“北约士兵”又是“欧盟士兵”。北约和欧盟使用的是同样一支陆军、海军和空军，使用的是同一笔预算。我们不可能有足够的预算来发展两支独立的军事力量，把各个成员国的部队都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写着“北约”，一部分写着“欧盟”。（本报布鲁塞尔5月16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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