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记者 王治国

　　眼巴巴看着被法院冻结的192万多元资金要到账，却在一些外力干涉下要打水漂。7月14日，安阳棉麻（安阳市棉麻公司的简称）向本报反映，员工对此意见很大。

　　安阳棉麻所称的被冻结资金是安阳德隆（安阳市德隆纺织股份有限公司的简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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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棉麻称，安阳德隆由安阳化纺（安阳市化纺厂的简称）改制而来，而安阳化纺此前欠安阳棉麻本金加利息440万多元。

　　但安阳化纺与安阳德隆均对还款无动于衷。

　　据介绍，安阳德隆继承了安阳化纺的优质资产，安阳化纺并无还款能力，那安阳德隆为什么不还这笔资金呢？安阳德隆有什么苦衷或是另有隐情？

　　“我们原来与安阳化纺情同手足，大家谁也离不开谁，相互都欠过对方钱，但没什么关系。”安阳棉麻总经理原江林告诉记者。

　　但这种关系被1995年9月的110吨原棉打破。是年，同是国有企业的安阳化纺资金紧张。市政府关于市属工业解困措施专题会议要求，安阳棉麻向安阳化纺赊销100～150吨原棉。

　　在市政府的协调下，安阳棉麻最终向安阳化纺赊销原棉110吨。加上以往业务往来欠债，安阳化纺共欠安阳棉麻2248031．08元。

　　一年后的12月，在还款无音的情况下，安阳棉麻与安阳化纺达成还款协议。协议约定，安阳化纺从当月开始分8个月，用现金与棉纱还清欠安阳棉麻的本金及利息。

　　但此时的安阳化纺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尽管安阳棉麻多次催要欠款，但无果。此间虽经双方对账又签订有新的还款协议，但安阳化纺用棉纱的顶账杯水车薪。

　　这样一欠又是几年，直到2000年10月安阳化纺改制，仍没有让人看到希望。2003年7月，安阳棉麻向安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当年11月，安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定，安阳化纺在判决后10日内偿还安阳棉麻本金2248031．08元及截止到2003年8月31日的利息2228089．73元。此后的利息按中国人民银行贷款利率计算，计至判决限定履行期限届满之日。

　　同时法院判定，安阳德隆在所接收的财产范围内对安阳化纺所负安阳棉麻的债务承担连带责任。这意味着，用安阳棉麻法律顾问殷保明的话说，安阳棉麻可以向二者中的任何一方主张全部权利。

　　“我们一直在等待，但对方有效的上诉日期都过了，我们还没有看到他们有还款的意向。”安阳棉麻资产管理部经理任九庆说。

　　安阳德隆是安阳化纺改制时成立的一个新公司。它由安阳化纺领导班子7人发起成立，采用接收等额资产承担等额债务的方式，从安阳化纺接收了1．36亿多元的资产，其中主要包括货币资金、原材料、产成品、厂房、设备等。安阳化纺在接收了1．8亿多元的资产后，同时承担了2．95亿多元的债务。

　　“这种改制相当于安阳德隆接收了安阳化纺的优质资产。”法院在审理中认为。

　　但按照安阳化纺改制时安阳德隆与安阳市政府的约定，截至2000年7月31日安阳化纺生产经营的有效资产和相应债务带入安阳德隆，其他债务包括安阳化纺欠安阳棉麻的债务，安阳德隆不再承担。

　　对于安阳化纺欠安阳棉麻的债务，安阳德隆与市政府协商的结果是，作为市政府负债挂在安阳化纺，由安阳德隆每年上缴的增值税新增部分地方分成、所得税地方分成，通过市财政奖励给安阳化纺用于偿还债务。

　　安阳德隆通过这种迂回的方式，使安阳化纺的债务不再在安阳德隆的债务接收范围，但殷保明告诉记者，这种做法此后被最高人民法院认为是逃避债务，对债权人不公，于是高院出台了《关于审理与企业改制相关的民事纠纷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在这个规定里，最高人民法院规定，改制后的企业应与改制前的企业共同承担连带责任。

　　“地方政府政策在前，最高人民法院的规定在后。地方政府与最高人民法院我们应该听谁的？如果我们退回去那不是乱套了？如果安阳化纺仍在那趴着，对谁都没有好处。”安阳德隆办公室主任申卫民告诉记者。

　　但申同时告诉记者，在最高人民法院的规定面前，他们“也没有脾气，只有吃点亏”。但安阳德隆的无奈之处还不仅在此。申说，“这不全是企业的事情。”

　　在安阳德隆6月14日的一份《关于市棉麻公司债务处理建议》中，记者了解到，安阳市政府并没有按当时的约定办事。2001年安阳市财政全额返还了奖励资金，但市财政并未按比例返还安阳化纺所欠债务。2002年市财政应奖励的289万元资金中，实际奖励176万元，少返还113万元。

　　“安阳德隆是一个全部由自然人入股组成的公司，这种做法势必造成对全体股东利益的损害。”安阳德隆在这份建议中认为。

　　今年2月2日，安阳棉麻向安阳中院提出强制执行申请，但两被执行人仍不履行还款义务。6月15日，安阳德隆向法院执行局提出用市针织厂、市织染厂等企业的清欠债务和库存物品偿还安阳棉麻的债务，但安阳棉麻予以拒绝。

　　6月28日，安阳中院应安阳棉麻的要求果断查封了安阳德隆的银行账号，扣压资金192万元。

　　听到这一消息，安阳棉麻很多员工纷纷回到单位打听这笔资金什么时候能够到账。据原江林介绍，安阳棉麻现在经济效益日渐滑坡，光欠银行贷款就有2390多万元，每月应付利息高达15万元。1000多名员工中，下岗职工就达630人，拖欠职工工资及养老保险金200多万元。安阳棉麻原来2～6层的办公楼现在也不得不租出去一部分，以补济一些支出。

　　而当日，安阳化纺也紧急提出还款意见：安阳德隆上缴的所得税和新增增值税地方留成部分（包括2002年应返还的113万元）优先偿还安阳棉麻，其他欠款用安阳化纺的清欠款和清欠物资偿还。但其对欠款利息只字不提，这让安阳棉麻大为光火。

　　同时，安阳德隆紧急向安阳中院打了一纸请示，要求法院解封银行账号、解冻扣压资金。安阳德隆在请示中称，该公司正急需购进300吨进口配额棉花的资金，如果扣压资金将影响安阳德隆的正常生产和4000名员工的稳定。

　　在很短时间内，法院主持两次调解，但没有任何结果。

　　6月30日，安阳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批示，安阳德隆的改制模式与现行的有关法律条文相悖，新老公司的连带责任难以割断。鉴于此，双方应坚持友好协商、互谅互让。他建议，安阳德隆拿出三四十万元以示诚意，并与安阳棉麻签订和解及还款协议，同时法院解封全部账号。

　　很快，法院解封了安阳德隆的银行账号。

　　在安阳棉麻看来，这是在用行政手段干预法院执行。“这种做法让我们忍无可忍。在法律面前，政府怎么能够随便干预？”安阳棉麻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记者手记

　　7月19日，在本文行文即将结束时，安阳棉麻打来电话称，双方已经达成和解。安阳德隆先向安阳棉麻一次性付欠款90万元，其余货款每月偿付13万元。在货款付清后，利息按每月5万元的速度清偿。

　　尽管自2003年9月1日以来的货款利息23万多元并没有被计算在应付利息之内，但安阳棉麻也认了。

　　显然这是一个妥协的和解，而整个事情中所反映出来的问题也值得思考。

　　对于安阳棉麻来说，尽管它的主要问题可能在体制而不是资金，但这些年来他们可能因为这笔资金的不到位而蒙受了损失，还能提出相应的赔偿要求吗？

　　我们且不说安阳化纺在改制中存在着与现行的有关法律条文相悖的地方，对于安阳德隆来说，往后在地方政府政策与国家法律条文之间，他还会做出特别器重政府协调的事情吗？

　　而对于一个市政府来说，在国家法律条文面前，还会将自己的手伸得很长吗？与改制企业约定好的东西，像该奖励企业的资金，他还会截留它用吗？

　　国企改制是一项很复杂的事情。每一环节的掉链都可能影响其他环节的正常运转。如果安阳市政府遵照事前与企业约定好的东西去办，想必安阳德隆即便不偿还安阳棉麻欠款，至少会少了一个口实。

　　在经济日趋市场化的今天，政府在解决企业间的纠纷时，时刻不能忘记考量自己在其中所应把握的度。在安阳棉麻看来，自己已经是效益日趋滑坡的企业，而安阳德隆蒸蒸日上，并且是市属重点保护企业。如果政府对度的把握不当，势必会对其中的一方造成伤害。而这种伤害的结果，会让牵涉其中的企业都为此付出代价。

　　可喜的是，双方最终达成了共识。但愿此后安阳棉麻不再有催款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