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的许多国家，数以亿计的民众，在争抢着来自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的二手衣服，贩卖二手衣虽遭政府封杀但却依然火爆，已经形成收入达数亿美元的产业，其结果是许多国家完全没有了民族服装业，非洲曾经五彩缤纷的传统服装濒临灭绝。“梦想成真”100磅一捆的旧短衬裤、乳罩、袜子、“迪克尼”套装和迈克尔·乔丹运动衫，从拖车上掷下，砰一声降落在一群熙熙攘攘的购物者当中。这包裹有冰箱大小，是奥克奇·阿诺鲁花95美元买下的，他三下两下就割断了包裹上的塑料绳，埋头在里面挑拣起来。这里面肯定有宝贝，譬如“
科斯塔·梅萨高级中学”学生穿过的那件丝绢皮短夹克。这件衣服现在正挂在他摊位的特价货架上，贴上了25美元的价格标签。“这些衣服让人们梦想成真，”身任“雅芭市场”摊主协会主席的阿诺鲁说，“从卖保险的女士、摊贩、穷人到议员，所有人都穿着这些衣服。当衣服上身后，你就分辨不出谁穷谁富了。”赤身裸体非洲的许多地方曾经沉浸在各种艳丽色彩和多变式样的服装中，它们都是当地的工业产品，也是他们文化自豪感的一种体现。但由于现在有半数的人们每天的活命钱还不到1美元，这片大陆现在已经变成全世界的旧衣服回收柜。人们争抢着西方人抛弃的10美分一条的内裤，20美分一件的T恤，1美元1条的蓝色牛仔服。.刚果丛林里一名年轻男子的T恤衫上印着：“逗我笑笑，斯科蒂！”在拉各斯的一家夜总会里，一名天真烂漫的尼日利亚女模特，在深粉红色的小肚兜上披了一件红色的二手休闲衣。一名提着AK47冲锋枪的利比里亚年轻战士，穿着一件军用防水短上衣似的棕褐色浴衣。在多哥，这种二手衣服被称为“白人死者之衣”。在这个西非国家，没有几个人相信大活人会抛弃这么好的东西。在乌干达、肯尼亚、坦桑尼亚，消费者将二手衣称为“捆装衣”。“没有捆装衣，乡村里的许多乌干达人只能赤身裸体地走路。”该国首屈一指的报纸《警戒报》的一名编辑哀叹说。成为产业来自乡村店铺和城区市场的巨大需求，已使贩卖西方的二手货成为一种产业，每年从中产生数以亿计（美元）的收入。服饰还只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污染性的冰箱和空调机，过期的药品和旧垫子，也常常被运往这里并再度出售。从日本进口的旧汽车点缀着非洲的道路。过期的二手电脑在非洲的许多政府机关里大行其道。兜售这种二手货，成了许多非洲人与贫穷斗争的一种手段。购物者能从中得到廉价的衣服，而一队队的小贩从出手的一件件T恤中谋取生计。自掘坟墓这种纯粹为生存考虑的行为让非洲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非洲大陆正在丧失自我生产服装的能力。尽管劳动力成本低廉，但非洲人无法制造出像旧衣服那样便宜的衬衫。赞比亚的所有纺织厂都已关门。尼日利亚的200家制衣厂中，现在只剩不到40家。乌干达、肯尼亚、坦桑尼亚和马拉维的绝大多数纺织厂，也已关门大吉。成千上万的制衣工人因此失业。“我们正在自掘坟墓。”肯尼亚工业家克里斯·基鲁巴说，他将自己纺织厂的破产归咎于二手衣服，“当你自己能制造衣服时，你需要有农民来种棉花，有人在纺织厂里上班，更多的人在制衣厂上班。当你进口二手衣服时，你这里就沦落成了倾销场。”这些旧衣服大都来源于美国的“善意”和“救世军”等慈善组织，这些组织常常以磅为单位向批发商出售人们捐献来的衣服，再由批发商来给它们分等级。顶级的旧衣服通常出现在美国、欧洲和拉美的葡萄酒店里。次一级的（褪色或有污渍）就被标上“非洲A级”和“非洲B级”。一旦运抵非洲，这些成捆的服装又经过诸多批发商之手，抛掷在市场里。包括尼日利亚在内的好几个国家，已经设法禁止进口旧衣服；其它国家也正打算对这类交易追缴关税。但即使通过石油出口获得数十亿美元收入的尼日利亚，仍无法摆脱对二手衣的巨大需求。市场火爆每天天一亮，随着摊主们开门设点的声浪，雅芭市场就笼罩在狂欢节一般的熙熙攘攘的气氛里。他们用手推车和自制的板车拖拉着货物，不过有许多人还是肩扛背拉，将旧衣服倾倒在硬土地面上，从卖热罐茶和煤炉粥的女人们那里，匆忙地吃上一两口东西，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这个市场在一堆堆镀锌棚子和生锈的铁皮建筑间延伸开来，绵延上好几英里。在有着2000万人口的大拉各斯地区，雅芭市场还进不了前五位。“有些贩子来这里是为了浑水摸鱼，”阿诺鲁说，“精明的商贩都知道，如果你待客公平，他们还会回头的。”
在一个角落里，服装贩子正挤在铁轨上。这里的贩子多达2万人。当火车轰隆驶来时，贩子们就手忙脚乱地将临时货摊从道轨上清走，这火车每天都要通过好几次。他们中许多人开的是“专卖店”。23岁的伊祖卡·阿普塔兹在雅芭开着一家名为“运动员之脚”的摊子。每一天，阿普塔兹都披着“费城76人队”的一件运动衫招摇过市，到处寻找印有国际运动明星名字的运动鞋和运动衫。有些贩子按成本价将他们的捆装衣卖给他。他每个月能挣30来美元。.他花3美元买来的印有篮球明星奥尼尔名字的运动衫，有时能卖到8美元。在为足球而疯狂的尼日利亚，甚至连那些穷光蛋球迷，也会拼凑起几美元，来买法国球星亨利、塞内加尔射手迪乌夫和前曼联超级明星贝克汉姆的运动衫。26岁的沃特·伊奥吉以约2美元一码的价格，出售桌布和窗帘。他常常去敲各家旅馆的门，提议用曾经装扮过美国家庭的窗帘，来装点他们的房间。二手内裤在旧衣倾销业的底层，活动着卖内衣内裤的小贩，特里萨·威廉姆斯就是其中之一。在铁轨旁的一顶彩色遮阳伞下，威廉姆斯神色黯然地照料着她的那一堆旧内衣，每条内裤标价25美分，每个胸罩标价为50美分。她高声招徕着那些可能的顾客。但她很羞怯地承认说，她绝不会穿自己卖的任何东西。3名年轻小伙子昂首阔步地走过去，轻蔑地瞥视着她那一堆堆皱皱巴巴的内衣。当他们走到安全距离之外时，威廉姆斯突然爆出一句话：“如果你去看看他们短裤底下，我赌定他们穿的是二手内裤。”她随即爆出一阵大笑。几分钟之后，4名来自附近被称为尼日利亚影都苏鲁里尔社区的年轻女子，在货摊前停下来挑挑拣拣。她们选中了半打粉色和黑色女内裤。“弯腰时装店”尼日利亚将这种地方称为“弯腰时装店”，因为顾客拿衣服时常常要弯下腰来。但只要价格合适，没有人会介意要弯腰屈膝。而价格总是可以商量的。45岁的教师约翰·穆里亚莫有4个十多岁的孩子，他来到这里，打算狠狠还价。他的短裤裤兜里有约20美元。他身上的这件白色长袖衫，是他仅有的两件衣服之一，两件衣服都破破烂烂了。他正依靠每年325美元的薪水，支撑着一个六口之家。但和许多非洲人一样，即使他能领到薪水，这薪水也总是姗姗来迟。脸上在热带骄阳下流淌着汗水的穆里亚莫，在普里秀斯·奥科约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他为两个大儿子挑选了一件黄色的湖人队T恤和一件格子花纹“盖普”牌衬衫，为14岁和15岁的两个小儿子挑选了宽松的牛仔服。最后他又为自己拣了一件纯白色的长袖“伊夫·圣·洛朗”衬衫，这样无论系上什么领结，他都能赢得学生们的尊敬。奥科约在心里盘算了一阵，然后告诉穆里亚莫得付4200奈拉，相当于28美元。“我给你1800奈拉。”穆里亚莫还价说，他的嗓音在市场里嗡嗡的讨价还价声中响了起来。奥科约一言不发。“你看嘛，普里秀斯小姐，每次我都在你这里买，”穆里亚莫恳求说，“难道我不是你最好的顾客吗？”最后，他又一次请求说：“每个人都得生活嘛。”“老师唉，你出2700奈拉，我们还是好朋友，”奥科约说，“不过要记住，下次还要照顾我生意啊。”穆里亚莫递上钱，抓起了衣服，优雅地和奥科约握了握手，向她致谢。现在，他每个孩子都有一件衣服了，他自己还多了一件工作衫，兜里还剩下了些美元。他的孩子们个个都会兴高采烈，全家今天晚上还有钱吃上一顿。过去，在一些特别的场合，诸如带着家人去教堂做礼拜时，穆里亚莫都要穿上流光溢彩的民族服装“阿格巴达”。现在，他已经记不起他上一次买民族服装是在什么时候了。他的20美元现在只够买一两码本地生产的织物。“我们能很好地成交，是因为每个人都想做成点生意。”穆里亚莫在谈到这个市场时说。二手成时尚尼日利亚人抛弃了自己的服装业，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国际贸易政策。在尼日利亚织物变得越来越稀少越来越昂贵时，国际放贷者提出的改革要求，已经瓦解了非洲对进口服装施加的高额关税，从而将价格降了下来。在穿了十来年的西方旧衣服之后，许多尼日利亚人发现当初的生计所迫已演变成了一种风尚。他们的孩子再不愿穿任何其它东西。“如果他们想看起来像rap音乐或者运动明星，那我们就无法竞争了，”拉各斯一家纺织厂主协会的主席J·P·奥勒尔瓦朱说，“孩子们希望穿上的牛仔服，看起来能与自己的偶像一样。”“如果我们国家能真正禁止二手衣服，那将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奥勒尔瓦朱说。他穿的是一件绿色的非洲花套衫，但他承认，他也没法阻止自己的孩子去“弯腰时装店”。“好运降临”为了躲过尼日利亚的禁令，分销商让货物在邻国贝宁靠岸，然后向海关官员递上一笔贿赂，就可获准进入尼日利亚，而且这还促进了邻国的经济。贝宁15%%的收入来自这种所谓的转口贸易。一旦到了尼日利亚，这些服装经过一连串中间商，很快就进入了数以百万计顾客正翘首企盼着的市场里。甚至当非洲下午毒辣的太阳炙烤着他们时，买者和卖者也只是短暂地休息一下。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小贩们会头顶着罐子，进来卖粥、蔬菜和肉。在一处棚子前，手制的招牌上写着“上帝之手：出售各种斜纹棉布、牛仔长裤”，一些年轻的男子也在敲击着鼓点。音乐呼唤着摊主和购物者。有些人翩跹起舞，直到完全被狂热的鼓点迷住。他们汗晶晶的身体剧烈地扭动着。“噢，上帝，”那些年轻的小贩唱了起来，他们的脸因迷醉或痛苦而扭曲，“让好运降临我们。”对于所有卖主来说，他们就指望着能得到一捆好衣服。今天，专向职业女性抛售裙子和套装的阿诺鲁喜笑颜开。他的大包裹里有3件“迪克尼”套装，两个“安·泰勒”牌全套服装，还有一些他以前没见过的印度品牌。“我的顾客们很挑剔，”他说，“这次，她们会很高兴的。”下一捆也许不同。但这些衣服都肯定不会被抛弃。“这好比棕榈油生意，”阿诺鲁说，“任何东西，甚至连外壳，也不会被浪费掉。”石志宏编译自7月14日《洛杉矶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