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前头号特务头子蒙特西诺斯，曾和拥有接近完全独裁权力的前总统藤森一起，在秘鲁一手遮天长达十年，其庞大的腐败网络触及秘鲁公共生活的所有方面。三年前垮台后，作为日裔的藤森远逃日本避难；蒙特西诺斯锒铛入狱，但他在狱中甚至在法庭上受审时，仍然可以指挥爪牙大肆贬损现任总统，被腐蚀一空而又一穷二白且拘泥于繁文缛节的司法系统，在腐败势力淫威前步履蹒跚，秘鲁民主制度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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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兽入笼

　　这位酷爱“迪奥”牌衬衫的前特务头子，曾经是秘鲁政治中一位丧心病狂的魔鬼。

　　如果他不喜欢你，他可以让你从人间蒸发。一旦他想起什么话语，它们就会像有魔力一样，出现在第二天各大报纸的头条位置。他可以让给钱塞得鼓鼓囊囊、来去无踪的信封，随时出现在他的桌子上。

　　你现在在弗拉蒂米诺·蒙特西诺斯身上看不到这一幕了，他在64宗审判中面临着各种指控。他看上去心地不良，头皮光光，姿态不雅，正坐在一座特别的“反腐败”法庭的防弹玻璃后面。修造这法庭的费用，在他被指控从国库中窃取并从其海外账户追回的数以百万美元计的财富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最大腐败

　　但现在谁也不能确定地说，蒙特西诺斯这个魔鬼已被收回到瓶子里。作为秘鲁前头号特务头子和拥有接近完全独裁权力的前总统藤森的左膀右臂，蒙特西诺斯建立了一个巨大的腐败网络，触及了秘鲁公共生活的所有方面。这一对组合1990年上台后才几个月，美国军事情报局来自秘鲁首都利马的情报中就说，秘鲁“出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情形，这个国家实际上正被特务机构运转着。”

　　2000年，蒙特西诺斯贿赂一名议员的录像被公之于众，这两人才被拉下马来。到那时，秘鲁人对于他们长达10年的统治已心存厌倦。在这10年间，他们曾短暂地搁置宪法，创建秘密法庭打击反叛势力，并运用权力中饱私囊。

　　藤森后来逃到了日本。现年59岁的蒙特西诺斯则被一小群民主斗士揪上了法庭。

　　危如累卵

　　但这些法官、法学家和新闻记者中的一些人担心，对蒙特西诺斯及其1300名以上同伙参与的这一秘鲁历史上最大腐败案的审判，很快就可能戛然而止。

　　这些审判的进行，是对在蒙特西诺斯时期被彻底腐蚀的司法系统的一种检验。对于他像章鱼触手一样伸展的犯罪组织，行动迟缓而过时的司法系统只是在经历了一个世纪中最为彻底的改革后，才将他捉拿在案。

　　“反腐败A法庭”和其它3家司法机构的工作已进入第三年，蒙特西诺斯对于政府所有部门的控制，现在以令人触目惊心的细节显露出来。所有参与这一进程的人都相信：秘鲁的未来危如累卵。“这些昔日独裁者的命运还很难料定，”最先报道蒙特西诺斯幕后交易的调查记者加斯塔沃·戈里提说，“他们正不遗余力要将现任政府拉下马来，为自己打开免罪之途。”

　　法庭操纵

　　自从2001年在委内瑞拉被捕后，蒙特西诺斯就一直被置于严密监押之下，这部分是因为当局担心他会动用其掌握的数以百万计的钱财，收买对公众与舆论的影响。

　　就在今年2月，他在法庭上匆匆地写了张条子，递给了同案被告、被指控收取贿赂而作出倾向性报道的莫西斯·沃尔弗森：“明天捅出有关毒品的故事……”

　　一群电视新闻工作者在重放庭审录像时，发现他们无意中录下了蒙特西诺斯写便条的细节，于是就播放了这些镜头。但到这时，沃尔弗森已经发表了一篇文章，老调重弹搬出一番指控，说现任总统托莱多使用过可卡因。沃尔弗森现在竟然已获保释。

　　贬损总统

　　托莱多是一位长期的民主激进人士，由于民众对于蒙特西诺斯和藤森的普遍愤怒，他在2001年当选总统。但现在他普遍不受民众拥护。大多数秘鲁人认为他是位无能的领导人，在近来的民意测验中，他的支持率甚至比藤森还低。

　　调查记者戈里提说，现在有证据表明，蒙特西诺斯的前特工爪牙们，可能正在与利马街头散布流言蜚语的小报及电视节目一道，贬损托莱多政府。他们的故事通常包括一些令人尴尬的失态和微不足道的偏爱行为，所依据的也只是一些非法的电话录音，和很可能是通过侵入总统官邸的计算机服务器而发现的电子邮件上的内容。“政府当局采取过什么措施来调查这些事情吗？”戈里提说，“什么也没有。他们完完全全没采取任何动作。”他说，监管着这样一个贫穷而又矛盾丛生社会的托莱多政府，尽管遭到了围攻，但就是没有资源来进行回击。

　　许多秘鲁人担心，如果托莱多倒下了，对于蒙特西诺斯和其同党的控诉还能继续吗？参与贿赂的数十名议员、电视制片人、军官、市长和法官会不受惩罚吗？他们认为，如果民主制度被证明不能荡涤秘鲁社会的腐恶，其威信将进一步受损。“我们向民主制度的过渡仍然没有完成，还得依赖这些反腐败审判，”利马法学教授亚伯提罕·西莱斯说，“如果这些腐败行为被掩藏在暗处，不受公众审查，那我们就无法实现民主。”

　　狗咬狗

　　蒙特西诺斯的老搭档藤森，现在正在日本筹划着要东山再起。但藤森毫不客气地将这位老盟友形容为一位奸雄，说对他这位前特务头子的秘密勾当一无所知。

　　蒙特西诺斯已经通过他的律师表白说，他过去总是对藤森唯命是从。“在这桩案子里，无论是我的委托人还是其他被告，都没犯下任何重罪，”蒙特西诺斯的律师埃斯特拉·瓦尔迪维娅上月说，“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庭审大戏

　　在他被捕3年多后的今天，由于秘鲁司法制度的陈旧，也由于这些指控本身巨大而又复杂，针对蒙特西诺斯的司法进程仍然步履维艰。

　　迄今为止，他已经在7宗审判中被判定有罪，但这些案子只是相对次要的受贿案和权力寻租案。只是在牵涉到卡亚俄市长的腐败指控一案中，他才被宣告无罪。

　　在他面临的最为严重的指控中，有许多将在今年开审，其中包括向哥伦比亚叛军走私武器，在1992年杀死9名学生，并将他们学校的一名教授绑架走。

　　每周有4个上午，蒙特西诺斯都会被带到一座戒备森严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法庭；法庭就建在利马郊外卡亚俄港城的一处海军基地里。这座法庭就好比是一个舞台，同时上演着四出大戏，每出戏都有同一名主角，对于主角蒙特西诺斯来说，每天不同的只是眼前走马灯似变换的法官和同案犯。

　　当武器走私案在每周四受审时，场上出现的是多位将军和一名俄罗斯军火商。而在每周五，露面的是一串公司经理、本地的政治候选人和一名前足球明星，他们面临着行贿的指控。

　　条条框框

　　尽管受审者都是高级别的头头脑脑，但秘鲁司法系统的沉闷作风往往还是占了上风。最近有一天，整个法庭都不得不连续好几个小时倾听一名文书朗读庭审记录，这是被告可以用来迟滞审判程序的一大手段。“我们正受到大量多余而又过时的条条框框的束缚，”乔斯·卡洛斯·乌加兹说，“我们的司法程序是很具仪式性的，并没有多大的效力。”乌加兹是利马的一名法学教授，在建立特别法庭审判蒙特西诺斯上发挥过关键作用。

　　如果对蒙特西诺斯的审判最终能完成，来自数以百计的证人的证词和录像，将移交给“腐败丑行图书馆”。“我们的历史正在由这些庭审的案卷所撰写。”戈里提说。

　　但在现在，政府手头如此拮据，甚至连购买缩微胶卷复制案卷的费用也付不起；仅仅在其中的武器走私一案中，就有3.5万个案卷。大部分庭审现在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手抄复制品。“要是万一发生了火灾，3年的工作就会付之一炬。”法学教授西莱斯说。

　　脱胎换骨

　　乌加兹说，仅仅就是将蒙特西诺斯和其同伙揪上法庭，就意味着必须对秘鲁刑法系统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藤森垮台数天之后，乌加兹就被临时总统任命为秘鲁的首位“反腐败司法部长”，这一程序也宣告开始。

　　但乌加兹面临着这样一个看来无法克服的难题：要找到没有陷足于蒙特西诺斯腐败网络的法官和律师，实在是太难了。乌加兹只好任命了一大班新法官，然后又集中一支年轻的律师队伍，让他们担任政府的律师和调查官，其中许多是刚出法学院大门的学生。“我们那时显然意识到，整个的刑法系统都已经崩溃了，”他说，“种种事实证明我们是正确的。我们发现蒙特西诺斯曾控制着最高法院大法官，这法官现在在蹲监。他也控制着联邦首席检察官，他现在也在蹲监。他还控制着国家警察局的头头，这人也在蹲监。”

　　乌加兹和其他的法学家们还对秘鲁的刑法程序进行了一系列变革。从1914年以来基本没有任何变动的旧程序，要求检察官在逮捕嫌疑人或获得搜查证前，必须等待长至3个月的时间。国会迅速通过了变革方案，大大加速了该程序进程。

　　秘鲁检察官获得的另一法律利器，就是法律中引进了“认罪减刑”，这一刑法实践在美国普遍适用，但在南美却是前所未有的。“人们真的不理解我们为何想与罪犯们讨价还价，”乌加兹说，“但这是打入这一犯罪组织的唯一途径。”

　　在该法律于2000年底生效不久，“蒙特西诺斯黑手党”开始内爆了。“突然之间，就有一连串的罪犯等候认罪减刑。”乌加兹说。当这些嫌疑人开始狗咬狗时，无数的线索出现了。

　　挥刀自宫

　　但针对蒙特西诺斯的最有力的证据，竟然来自这位特务头子本人。1998年，他在办公室里安装了一个隐蔽的摄像头，用于记录其历次会议情形。

　　没有人确知蒙特西诺斯为什么要将自己也录上去：这也许是出于他对搜集有用的“信息”的一种痴迷；要知道，他当年就是凭这种痴迷在秘鲁的军事情报系统里步步高升，后来就在藤森的第一次总统竞选中派上了用场。在将他逮捕后，调查者们找到了约1500盒录像带。

　　这些带子透露出蒙特西诺斯一伙人在腐败时忘乎所以的兴奋丑态。这些昔日的大腕一边开玩笑与开怀大笑，一边共谋蹂躏法律，击垮敌人。诅咒性的言辞漫天乱飞。有的时候，蒙特西诺斯还朝着摄像镜头的方向灿然一笑。

　　在一盒又一盒录像带上，蒙特西诺斯恣意地继续着他与政府诚信之间“百折不挠”的战斗。

　　“所有这些腐败分子的计划，都是算计着如何击败那些正直的官员，”编辑安东尼奥·扎帕塔说。安东尼奥他们曾整理出这些录像带的复制件，制成多集的《在腐败大本营里》，在秘鲁大为畅销。

　　无耻之尤

　　在1998年5月3日录制的一段录像上，蒙特西诺斯正和最高法院的3名成员一起，谈论他将迫使“司法执行委员会”主管乔斯·德勒皮亚尼辞职的决定。

　　“你们知道德勒皮亚尼不喜欢我的性格，”蒙特西诺斯对法官们说，“他老是为所欲为，也不管他想做的是什么鸟事情。所有人都认为他在控制着司法，认为司法是独立的。”

　　“这个大白痴！”在又倒出一大堆粗俗的侮辱之词前，蒙特西诺斯这样说，“他是个叛徒。”

　　在两天之后的另一段录像上，蒙特西诺斯正在向德勒皮亚尼发布这一消息，他说这是“老板”——藤森——吩咐这样做的。他向德勒皮亚尼提供了一大堆去海外的工作机会，但又哀叹说这些工作都薪水微薄。

　　“而且因为我不是个窃贼，收入还会更少。”德勒皮亚尼打断他说。“完全正确！”蒙特西诺斯回敬说。

　　面临崩溃

　　在这些日子里，蒙特西诺斯被关押在卡亚俄的一处海军基地里，这座戒备森严的监狱，曾经是由他亲自指定用来关押秘鲁“光辉道路”共产主义游击战士的，就是他和藤森帮助击败了游击队。

　　他的律师瓦尔迪维娅说，由于已被独自关押了3年，蒙特西诺斯现在沮丧成病。“他们正在慢慢地杀害他。”她说。

　　她已经向秘鲁当局提出一道请求，希望以此改善蒙特西诺斯的精神状况：允许他私下与律师和家人说话，不过同时要关闭录音设施。石志宏编译自7月28日《洛杉矶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