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媒体“死要钱”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07日11:59 扬子晚报

　　在墨西哥中部的萨卡特卡斯州，州议员候选人玛丽亚·蒙迪维尔发现当地媒体老是不理睬她的竞选活动，于是就问其党内成员这是为什么。答案让她大吃一惊：要想得到媒体的任何关注，她将不得不送上100万美元以上的钱财。

　　为了在选举季节里获得媒体的正面报道，同时避免受到负面攻击，墨西哥许多州的候选人都向当地媒体贡纳“通关费”，而这“通关费”的多少就和蒙迪维尔听说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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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媒体也相当肮脏

　　“我在咖啡馆里对记者们说：‘你也采访过我了，为什么一点东西也不发表呢？’他们对我说，国家行动党候选人都被封杀了，原因就是我们没有送‘通关费’，”蒙迪维尔说。

　　在今年7月4日的选举中，蒙迪维尔惨遭败绩，她所在的“国家行动党”的大多数候选人，命运也和她一样。.

　　现年39岁的蒙迪维尔是一名政治新秀。她十多岁时曾非法移民到美国得克萨斯州，回国时满怀激情地想为祖国带来一点变化，结果在现实中碰了个头破血流。那些老练的政客或者不那么老练的都太明白这一点了：在墨西哥获得媒体报道是要“通关费”的。“我回来时以为媒体是公开而自由的，比其他东西要干净些，”蒙迪维尔说，“但实际上它相当肮脏。”

　　长期执政的“革命制度党”，在十年前开始放宽对墨西哥社会许多方面的控制，自那以来，媒体在方方面面都走过了漫长的道路。国有的电视台和电台已经私有化，报纸也现代化了。一些曾经只是政府应声虫的新闻媒体，现在都要独立一些，北部边境靠近美国的各州尤其如此。

　　像西北部提华纳州《Zeta》这样的报纸，对高层的腐败发起了无畏的斗争。而像《改革》这样的全国性大报，宣称他们执行着严格的职业道德标准。分析家们说，文森特·福克斯2000年当选总统后，以透明和变革作为执政目标，言论自由已经扩大。

　　但北部奇瓦瓦州和东部韦拉克鲁斯州的候选人和政府官员们说，像“通关费”之类的陈规陋习仍然存在着。他们说，要么与当地的媒体老板作交易，要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职业生涯或候选资格因负面新闻或不受理睬而受损。

　　媒体专家们说，他们从来还不曾听说有谁因为愿意交“通关费”或收受“通关费”而受指控。他们还说，大城市媒体收受“通关费”的情形，比偏远地区的各州要罕见得多，但也并不是没有听说过。

　　记者红包不可少

　　在这种类似于与媒体老板订下的长期合同的“通关费”之外，还得向记者们一次性掏红包。在25年前，记者们在圣诞节时能拿到鼓鼓囊囊的红包，报道波提洛总统活动的记者能拿到“劳力士”手表，尽管这种现象已经不那么普遍了，但在偏远地区仍然很流行。记者们向候选人提出以“公开报道换实惠”，而在莫雷洛斯州，红包就是一片片小的土地。

　　许多墨西哥人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些在幕后交易中向媒体支付的黑钱，竟然来自公共资金。

　　这种在合法广告之外的支出，导致资源从更具生产力的企业流失，最终伤害到墨西哥的经济。这些交易也多方扭曲了政治进程，最为明显的是会让那些资金不足和洁身自好的候选人，根本就无法参选。

　　“为了参选，候选人就得去结交掌握资源的人。这根本不可能促进民主，”弗朗西斯科·洛佩兹说。他曾作为“国家行动党”候选人参加萨卡特卡斯州州长竞选，但和蒙迪维尔一样落选。

　　不“通关”就遭丑化

　　“通关费”通常并不会明码标价，但在这笔钱能为政客们做什么这一点上是明白无误的——每周能在报纸上出现多少报道和照片，能在电视和电台节目中出现多少次。和这一样重要的是，这些交易还能让政客们避免负面报道。“这些交易能确保在本地电视台或报纸上，你将以良好的形象频频出现，比如你前往拜访老年人家庭，或者为残疾儿童学校剪彩，或者抨击公共安全缺乏，”来自新莱昂州的一名前联邦议员说，他请求不公开姓名。

　　那些没有支付“通关费”的人，可能也会发现自己出现在报道中，这些报道通常是虚构的，或者是说他们在公开会议上打瞌睡，或者是他们的亲人在车祸中让旁人沦为残疾。墨西哥法律对于诽谤行为处置不力，从政者和普通人并没有多少法律武器，可以要媒体撤销这些不实之词或者道歉。

　　“你一打开报纸，也许就能看到你妻子的照片，她看上去似乎很臃肿，或者头发蓬乱，”新莱昂州的那位前联邦议员说。

　　政府政党都要收买媒体

　　这些交易往往要花到数百万美元，在今年墨西哥许多州的大选全面启动时尤其如此。“国家行动党”和“革命制度党”的官员们说，在新莱昂州去年的选举中，两党的候选人都向媒体支付了巨额钱财。而在今年9月5日韦拉克鲁斯州的州长和议会竞选中，两党候选人也正付出同样的数目。

　　而墨西哥媒体报道，在2001年塔巴斯科州的州长竞选中，媒体收获了约5000万美金的贿赂。

　　尽管这些交易通常是秘密进行的，极少公开，但大多数墨西哥人清楚媒体的整体性腐败。这就是为何那么多人对“言论自由”嗤之以鼻的原因，就如对“教育、法律诉讼和经济机会平等”的看法一样。

　　甚至在没有选举的时候，墨西哥一些州政府也照例将大把的公共资金支付给当地的报纸、电台和电视台，其数目远远超过名义上广告收费标准。这一部分超支的钱财，被称为“理解的代价”，用于获取有利的新闻报道，通常是关于州长的。

　　就拿韦拉克鲁斯州政府来说，据州首府萨拉帕的一名要求不公开姓名的专栏作家说，州政府拨出800万美金用于公关，其中40%%被认为将非法支付给媒体老板和记者。

　　这笔“通关费”对于正考虑2006年竞选总统的米格尔·阿雷尔的好处，萨拉帕市报纸的读者是很明了的。当地人说，在本月的一天，他的照片同时出现在该城6家大报中5家的头版上，而他每天受到的关注都和这一天差不多。

　　州政府的一名请求不公开姓名的官员承认说，这种操作确实存在。他说“通关费”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了，墨西哥所有地方都曾经遵守着这种潜规则。

　　“这真是个黑洞，”他说，“数百万的钱财都用于收买媒体了。”

　　纽约“新学院大学”历史学教授克劳迪奥·罗姆尼兹研究了墨西哥媒体，他认为墨西哥存在的媒体的数量，远远超过了市场的实际支撑能力，而“补贴”使众多媒体的生存成为可能。这种状态削弱了媒体的职业化程度，也助长了“通关费”的恶性循环。

　　比如说，只有40万人口的萨拉帕市，报纸数量超过18份。当地人说，如果它们只有依赖合法的广告收入为生，那只有一两家能活下来。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官员威廉·奥尔米说，这些操作也阻碍着墨西哥朝第一世界迈进的脚步。他说：“经济增长的重大障碍之一，就是腐败，而墨西哥的地方与全国性媒体支持和怂恿腐败到如此地步，它确实拖了发展的后腿。”

　　政府媒体沦为同谋

　　媒体“通关费”的根源可以追溯到一个世纪以来政府对媒体的控制。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那时的卡洛斯·萨利纳斯总统允许成立第二家全国性电视网络“阿兹特克电视台”，让它和成立已久、最具影响的Televisa电视网竞争。.

　　萨利纳斯还将国有的新闻纸厂私有化，并放宽对进口新闻纸的限制。在以前，政府利用其对新闻纸供应的垄断，威胁与它作对的报纸要让它们关门大吉。作为过去一个世纪中最大的广告投放者，政府通过只对它青睐的报纸投放广告，左右着媒体的生死。

　　“萨利纳斯意识到他需要有独立的媒体，来知道社会究竟发生着什么事情，”奥尔米说，“这是个幅员辽阔、情况复杂的国家，它意识到如果政府相信它自己的谎言，认为其反对派只不过是一小撮没有计划、人格可疑的家伙，那将是很危险的。”

　　现任的福克斯总统和“国家行动党”已经公开宣称，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其所在的政党，都不能容忍收买媒体的行为。他因推动2002年通过的一部透明法案而受到称赞，该法案让媒体更易于接触公共信息，这是政府扩大透明度的全面行动的一部分。但批评人士认为，像墨西哥国家石油公司、联邦电力委员会、社会保险局这类国有垄断巨头，它们每年在报纸和电视广告上投入了数以千万计的钱财，但在削减这些支出上，福克斯的打击力度不够。批评人士说，这些广告的主要目的就是收买媒体进行有利报道。

　　“媒体与政府的关系，已经从附属关系变成同谋。”

　　尽管他目睹了媒体在福克斯当政期间“自由度越来越大”，但他说，由于政府的行为仍然遮遮掩掩，以及媒体自身行事不正，媒体依然被捆住了手脚。“我们还是不知道报纸的真正发行量有多大，它们的收入来源可能是什么，以及什么时候它们发布的新闻其实只是一种挂羊头卖狗肉式的公开，”卡雷诺说。

　　墨西哥城《改革报》和《宇宙报》前商业新闻编辑塞缪尔·加西亚，即将在首都创办一份商业周刊，他说，墨西哥要出现真正自由的媒体，还将需要许多年的时间。.

　　“我们还没形成公民文化。民主在墨西哥仍然是个新生事物。墨西哥人将媒体视为经济和政治精英的捍卫者，而不是一个寻求真相的机构，”加西亚说，“对于墨西哥的大多数媒体来说，新闻从业者的职业道德标准还只是一种装饰。”

　　媒体与权贵同谋的根源，也因为墨西哥大多数新闻从业者薪水太可怜，在东部的韦拉克鲁斯州，从业者月薪低达200－400美金。色拉帕市记者协会总裁乔奎恩·加西斯说，记者收受红包以作为其微薄收入的补充手段，也就不难理解了。他说，色拉帕有一半的记者收受红包。

　　“这儿的政府不会压制媒体。它用不着那样，”他说，“媒体自身担心：如果批评锋芒太露，政府将取消广告赞助和红包。”周式谷　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