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怪诞激情

　　他永远将自己置身于悬崖的边缘，操纵全局的只有他一人。他的电影世界充满了冲突，传统的和反传统的、人性的阴暗面以及犯罪题材都是他的兴趣所在。在他的作品中，有真实存在的也有抽象概念的场景，而这一切阿莫多瓦都会以一种强烈的视觉效果表现出来，艳俗绚烂的色彩、夸张大胆的服饰、怪异离奇的事件，而最令人吃惊的则是他影片中那些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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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的人物和他们疯狂的行为。

　　戛纳：通向成功的征途

　　五月的戛纳，艳阳高照，西班牙导演培卓·阿莫多瓦端坐在黑车轿车中,准备前往戛纳电影节展会大厅，再过不久，他的电影《不良教育》将成为此次电影节的开幕片。此时的阿莫多瓦和往常一样，带着紧张而好奇的神情，穿着迪奥的黑色礼服，戴着黑色墨镜，焦虑不安地坐在车上。不一会，他把车窗摇了下来，但是很快他想看街景的愿望泡了汤，外面成群的记者跟风般地跟着这辆慢慢驶入展会的车子，不少人兴奋地朝他尖叫着：“培卓，培卓！”放眼望去，街道上贴满了他的照片和电影画报，阿莫多瓦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人群中有一位妇女激动地哭了，而她旁边两位男士正吃着冰淇淋，他褐色的眼睛里跳动着创作的火苗，没准这会他又有了灵感和素材了！

　　阿莫多瓦今年已经55岁了，尽管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阿莫多瓦却依然像个孩子，表现出旺盛的精力和永不枯竭的才情，也许正因为此，他在当今的世界影坛中依然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电影是我的工作，它给了我生活的意义，”阿莫多瓦说道：“在电影中，我的愿望就是将现实与幻想融为一体，一切都呈现出最完美的面貌。”

　　成长于西班牙的阿莫多瓦，他的作品带着多种文化和艺术交融及碰撞的印记，从西班牙绘画大师富兰克西斯科·哥雅、狄牙戈·委拉斯盖兹到美国流行画家安迪·沃荷，从超现实电影导演路易斯·布努艾尔到美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电影、从桃瑞丝·丹·罗克·休斯敦的喜剧到道格拉斯·斯克的情景剧，阿莫多瓦吸取了多种艺术流派的特点，并将它们一一用电影的形式表述出来。而在他看来，《不良教育》是部有着如迷宫般情节结构和宿命论调的黑色电影，而片中的男主角，年轻的墨西哥影星盖尔·加西亚·埃布尔纳的魅力，在他看来，就像著名女影星芭芭拉·斯坦威克一样：美丽而又致命。

　　“《不良教育》不同于梅尔·吉布森的《耶稣受害记》，”阿莫多瓦说道：“我并不赞同他在电影中表现的观点，尽管我们的电影都是讲述信念的力量，但我的表现手法和他相反。我强调的是人物性格的变化。在我所有的电影中，救赎是我的主题，也是最吸引人的方面。在《不良教育》一片中，牧师这一形象是我最欣赏的，我爱这个为了爱，为了给别人以激情而疯狂的人，甚至下地狱也如此执着。不过，这只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他又接着说道：“我不会让它发生在我的生活中。有时，我的朋友把自己当成救世主的时候，我通常会阻止他们这么做，我会说：‘那只是艺术，它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中。’”阿莫多瓦乐意构建他自己的映画世界，在他的镜头下，传统电影的比喻和主题被重新解构，著名的影评家保林·凯尔在1988年曾称阿莫多瓦为“有意识的幻想家”，同时他写道：“他重新定义了黑色电影，并为之注入朋克般的激情，他可以挖掘出每件事物的不同层面。”

　　由于阿莫多瓦的影片中出现了大量的同性恋者和易装癖，加上他自己神秘的私生活都让阿莫多瓦带上了“同性恋艺术家”的标签，对这样的评价，他忿忿不平，“尽管我的电影更多描写了同性恋的生活如《不良教育》等，但那并不意味着电影是探讨这一主题，”阿莫多瓦说：“我想让电影充满激情，我想说明的是一个人是如何表现他们对生活的态度。我不喜欢以性别来划分电影，就像说奥臣·华尔斯的电影很“阳刚”，而索菲亚·科波拉的电影则很“细腻”，当然受我电影的影响，他们会认为我描写的是同性恋文学，但我并不是为了取悦同性恋者而拍这些电影，我的兴趣不在于此。”

　　在戛纳，当《不良教育》放映结束后，所有的观众起立，给予这位充满激情的导演长久的掌声，而此时的阿莫多瓦更多的是受宠若惊，他就像一个孩子惊喜地打开圣诞礼物那样发出了一声感叹：“我真的有点晕了！”然而，与法国人的笑纳和好莱坞的羡幕所不同的是，作为阿莫多瓦的故乡的西班牙，却成了他的失意之地，“西班牙的评判标准有所不同，”他的助手说到。在西班牙，哥雅电影奖的重要性如同奥斯卡奖，当阿莫多瓦带着那部曾获2003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对她说》参赛时，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手导演击败，“这是培卓最痛苦的一次经历，因为他感到没有被西班牙同胞所承认。”不过对于身经百战的阿莫多瓦来说，强烈的不安全感更激起了他无限的创作欲，他清楚地知道：当上帝给你礼物的同时，还会给你一个皮鞭，这就是阿莫多瓦的个性，时刻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

　　马德里：一个人的奋斗史

　　3月11日，马德里发生了惊天爆炸案，惨烈的事实改变了所有西班牙人的生活，当然也包括阿莫多瓦。因为6天后，他的新片《不良教育》将在国内首映。由于这一事件的突然发生，阿莫多瓦取消了所有的影片宣传活动。“对于人民党的所做所为，我一直非常紧张，”今年4月，阿莫多瓦在他那家名为ElDeseo制片公司中曾这样说到，如果翻译过来应该叫做“欲望无限”公司。办公楼是在一幢带着典型西班牙风格的5层楼的建筑物里，墙上涂着鲜艳的颜色，巨幅的电影海报和他出席各大电影展的照片贴满了墙壁。阿莫多瓦还解释说由于《不良教育》的上映期正好是西班牙大选后的那个星期，国内外局势都非常紧张，而作为左派的阿莫多瓦，并不看好执政党人民党，而在电影上映的前一天，也就是社会党赢得大选的两天后，阿莫多瓦为《不良教育》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然而原本以电影为主的发布会很快变成了一次政治大会，会上阿莫多瓦以其尖锐的语言抨击了人民党的种种不是，他的言论激起轩然大波，甚至许多人民党成员要以诽谤罪起诉他。之后在电影上映的那天，许多右翼示威者在影院门口示威，并威胁那些进影院看电影的人，阿莫多瓦说：“人们生活在佛朗哥的专政下，外面示威者在示威，而影院内人们在高呼要自由的言论，这种反差让我有种西班牙被分裂的感受。”

　　而在阿莫多瓦经历的这五十几年人生中，他成了这个国家文化转变的见证人。从1939年到1975年佛朗哥专政时期，整个国家的政治气氛让人窒息。成长于西班牙南部曼彻地区一个农业小镇上的阿莫多瓦疯狂地迷恋上电影，他看遍了所有能看到的电影。在孩童时代，阿莫多瓦所看到的美国电影都被翻译成了西班牙语，通常在配音时都会改变电影所表达的原意，特别是影片的精髓总是变了味，配音也是电影审查的一个重要方面，阿莫多瓦说：“当我最后有机会亲耳听到马龙·白兰度的声音时，我简直被震惊了！”“我第一次接触电影时，我认为那是个奇迹，”他回忆到：“电影成了我的启蒙老师，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还有可以指点演员如何表演的导演这一行当，我就想着我一定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分子。”

　　16岁那年，阿莫多瓦放弃了进入修道院大学的机会，离开家乡，孤身一人前往马德里，心中只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到马德里学习并拍摄电影。但当时的强权政策下，国立电影艺术学院已经关闭，因此他不得不一边打工维持生计，一边自学电影的基本理论。不久，他在西班牙电话公司找了份工作。那段时间，他看了各种流派的电影，有意大利电影大师戈达尔的现实主义作品、美国黑帮片、经典的迪斯尼卡通片。他喜欢和人交流，白天为各种客户推销产品，到了晚上他便开始写些短篇故事、嘲讽性的新闻短片和广告片。“第一次到马德里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阿莫多瓦说道：“如果你和我一样出生在那种小镇上，如果一生都在小镇上度过是会被别人看不起的。”

　　靠着电话公司的工作，阿莫多瓦买了台超8摄影机，同时在朋友的帮助下拍了几部短片和一部剧情长片，这些作品成为当时迅速发展的西班牙反抗文化运动时期著名的影片，到了1977年，在佛朗哥死后两年，阿莫多瓦成了LaMovi鄄da上世纪70年代晚期马德里的大众文化运动的名人，此时的西班牙开始对外敞开大门，人们享受到久违的自由快乐，阿莫多瓦说：“我的电影就是对旧时佛朗哥时代的反作用力，我有足够的能力反映那时的生活，我们压抑了太久，是该享受自由的时代了。而大众文化运动的宗旨就是要解放性，接受各种艺术形式，是欧美朋克及嬉皮运动的综合产物。”

　　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期，阿莫多瓦已经成为西班牙的“国宝”级电影大师，他成了马德里展示给世界的各元化文化形式的象征，而且20多年来他的先锋形象始终没有改变。“西班牙提供给我世界其它地方所不能有的激情，”阿莫多瓦说：“各个地方的自由感受是截然不同的，我的一切都代表了这个国家，我就是为电影而生的，我的影片深受路易·布奈尔和超现实主义的影响，我甚至感受到我和布奈尔有着相同的根基，跳动着相同的文化脉博，我们都关注于生活中那些非理性及超自然的事件，这就是西班牙生活的写照。”

　　而另一方面,阿莫多瓦也成了西班牙最重要的出口“商品”，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大电影节上都成了抢手货，他更加关注自己的国际形象。“很多人不喜欢我在外如此风光，”阿莫多瓦说道：“对此我不想妄加评论，因为所有的结论都让人苦恼。大选之后，我更加高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佛朗哥结束的时代。当社会党赢得大选时，我兴奋地为自由干杯，经历了8年的休眠后，我们的思想又复苏了。”

　　对好莱坞，阿莫多瓦表现得更多的是庆幸，“好莱坞一向把我当做是同性恋，”阿莫多瓦说：“我很幸运，也从来没想过进入好莱坞，我不想成为攻击对象。我关心的是剧本的真正价值，我不相信在好莱坞能得到自由，我所感兴趣的故事不是美国观众都能接受的主流故事。”

　　现在的阿莫多瓦又在酝酿他的下一部电影了。“我手头上的有一个叫《双重身份》的电影剧本，”他说道：“一个失去爱人的盲人导演，为了拍片，特别请了一名女子帮他读书，所有的一切他只有通过听觉去发现，当然这里面有不少导演和这名女子的激情戏。”停了一会，阿莫多瓦狡滑地说道：“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去看我的电影吧，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林昀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