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晶

　　英国《卫报》14日刊登了记者盖斯·阿卜杜勒－阿哈德的亲历故事，他讲述了自己在海法大街靠近和远离死亡的过程：

　　我曾以为只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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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开始于12日早晨的那一个电话：“海法大街上空升起一片浓烟！”还在半梦半醒中的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埋怨着：那些反抗武装竟然这么早就开工了。

　　到停车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忘了穿防弹背心，不过我转念一想，这可能只是一个简易装置爆炸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到达现场的时候，我看到数百名孩子和年轻人正在向冒着浓烟的地方跑去。“快跑，已经着了好长时间了！”有人喊了一声。于是我抓起照相机，和他们一起往前跑。

　　跑出去大约50米之后，我突然听到了几声爆炸，另一股烟柱在原来的浓烟处缓缓升起，这时，人群开始朝反方向奔跑。两架直升飞机从我们头顶飞走。我跳进了附近一个院子里。跟我在一起的大约有10个人，我们紧紧的靠着墙，躲避着危险。

　　“是你么?我的兄弟?”

　　在前方20米处，我看到一辆正在燃烧的美国布雷德利装甲车，火苗正从车里蹿出来。这个庞然大物就那样孤零零地停在那里，门开着，燃烧。我停下来，照了几张照片，然后穿过街道，走到一群人跟前。

　　我看到十几个人站在五个伤者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尖叫哭泣。一个人正在看着一个受伤的人，他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头，大声的哭着问：“是你么？我的兄弟？是你么？”他没有碰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那张满是血迹的脸。

　　另外一个男人浑身是血，他坐在那里，茫然地看着四周。他的Ｔ恤衫撕破了，血从后背上流下来。两个男人正拖走一个失去知觉的男孩，男孩的一只小腿已经没有了，另一只腿也血肉模糊，血和粘稠的液体在人行道上混成一片。

　　他们在我眼前死去

　　我们逃到一个摆烟摊的小水泥屋里。在我们的临时“掩体”里，一名男子问另外一个人：“你怎么样？”他紧靠着墙躺着，试图从兜里掏出手机。“不怎么样，”另外一名穿着蓝色Ｔ恤的人说，他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胳膊，胳膊上一大块肉不见了，露出白白的骨头。

　　“请带一辆车来这儿，我们受伤了！”拿手机的人对着电话说。

　　这时，那个膝盖受伤的人发出了他第一声虚弱的呻吟。我很害怕，不敢碰他，我告诉自己，他很好，他都没有大叫。

　　我转过去看那个膝盖受伤的男孩。他的头靠在墙壁上，眼睛睁着，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我开始和他说话：“别着急，你会没事的，你会好的。”从他的身后，我看到街上有5名受伤的人，他们孤零零的躺在街上。

　　一个受伤的人缓缓抬起了头，看了看空旷的大街，脸上满是痛苦和失落。接着，他慢慢的把头低下，枕在胳膊上，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阿拉伯记者倒下了

　　我到了边上的一幢建筑物的入口，一个人一把把我拉了进去。“这里有人受伤！来拍照片，让全世界都知道什么是美国人的民主！”一个男子说。我看到漆黑一片的楼道里躺着一个人，他身边似乎有个人正在给他上绷带。

　　另外一些人告诉我，楼里面还有一名记者。他们带着我来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间，在那里我看到了那名路透社的记者。这是个整天乐呵呵的胖男人，但是现在，他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摄像机。他没有叫喊，但是眼睛里充满着痛楚。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救护车来了。我跑到街上，其他的人也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所有人都试图把伤者抬上救护车。“不，这个人已经死了，”司机说：“让其他人上来。”

　　昨天，另外一名摄影师在我的办公室里看照片，他突然说：“就是说，你拍这个阿拉伯电视台记者的时候，他还活着！”“我没看到阿拉伯电视台的记者，”我说。

　　他指了指照片上穿着蓝色Ｔ恤的人。

　　是他。

　　他死了。所有和我一起躲藏的人都死了。

　　荆晶（新华社供本报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