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渔民挑战金矿老大

　　渔民找上金矿老大

　　首先是鱼儿不见了。然后是村民们开始长出皮疹和肿瘤。最后在今年1月，在一名要价只有1.50美元的乡间老太太的帮助下，马斯娜·斯特曼生下了一个纤细而干巴巴的女婴，女婴身上还长有一些小肿瘤，皮肤也皱巴巴的。

用UC每月免费发短信 1元抢购明星物品 新浪搜索不一样的联盟 1拍网 满200送100

　　在这个只有300来人的渔村里，39岁的斯特曼得不到任何像样的医疗帮助，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这第4个孩子在遭受好几个月的磨难后，在7月份夭折。

　　对于女婴的夭折，当地渔民认为附近的那家金矿是罪魁祸首。金矿一直将废渣抛进这里的海洋，渔民们好几年来对此恨恨不已。金矿的老板是总部在美国丹佛市的“纽蒙特矿业公司”——全球最大的黄金制造商。这位在世界四大洲都遭到污染指控的美国矿业巨头，现在与愤怒的渔民以及印尼活跃着的各环保组织又顶上了牛。

　　这场争执激起了矿业界和各环保组织的强烈兴趣，因为它关系到财大气粗的跨国公司在穷国究竟应当如何行事，尤其是那些开采像煤炭、铜矿、金矿和油气之类资源的公司。

　　金矿老大到处吃官司

　　对于纽蒙特来说，这只不过是它面临的众多较量中最新的一个回合。由于美国对矿业的限制更为严格，所以它在海外寻找财富新来源，而这些地方的环保组织和政府官员，现在指控它在当地实行着一些在美国遭禁止的操作行为。

　　关于布亚特湾村民致病的原因，目前仍然没有明确的结论。纽蒙特在其一份声明中说，公司各执行主管“相信我们没有在污染布亚特湾水域，也没有对该地区民众健康造成不利影响。”

　　但在8月31日，印尼政府一专门小组宣布：纽蒙特非法往矿井附近的海洋中处置了含有砷和水银的矿渣，而且从1996年以来一直没有获得印尼环境部的必要许可。环境部部长纳比尔·马卡里姆说，该公司可能面临犯罪指控。

　　在此前一周，当地一家法律援助机构代表包括斯特曼在内的3名村民，向南雅加达的一家地区法院提起诉讼，指控是矿渣导致他们和那名女婴得病。他们为此寻求5.43亿美金的损失赔偿。但纽蒙特否认这些指控，它在声明中说，它是“完全按照印尼和美国的环保标准来运作的”。

　　纽蒙特以前已遇到过麻烦，甚至在美国本土也是如此。但对于其采矿污染最严重的指控，来自它在从印尼、秘鲁、土耳其等众多发展中国家里的行为。

　　藐视印尼政府政令

　　而在印尼，与纽蒙特这场争执让越来越多的民众感觉到：印尼脆弱的行政主管部门，正被采矿和能源公司牢牢控制着。在从印尼独裁者苏哈托时代继承下来的司法体系里，贪污腐败、任人唯亲和简单粗暴等现象依然存在，深受国民谴责。

　　苏哈托长达数十年的统治到1998年才结束，在任期间，他曾热切地向外国投资者敞开国门，从中中饱私囊。纽蒙特最初是在1980年代来印尼寻金。从那以来，就有那么几名懂得环保知识的官员说，他们曾经希望能勇敢地对抗纽蒙特以及其它公司，但这些抵抗都以失败告终。

　　但在纽蒙特污染一案中，往来文件记录表明：从2000年至2002年，印尼环境部曾质疑其弃置在布亚特湾的矿渣的毒性。在2002年3月致纽蒙特的一封信中，环境部高官伊萨·亚迪普特纳列举了7大问题，并呼吁其“迅速采取行动”。但8月27日在纽蒙特雅加达总部接受采访时，印尼分部总裁理查德·内斯和其他官员公然说，他们并不清楚有这么封信。

　　埃米尔·萨利姆曾在苏哈托时代担任环境部长，现在正监管着那个发现纽蒙特以前有不法行为的专门小组。在印尼政府的三令五申面前，纽蒙特抛弃矿渣竟然还进行数年之久，他和许多印尼人都感到怒不可遏。

　　他说：“我们对采矿业的管理太软弱了”。他说他曾经告诉过该公司：“我并不是要存心反对你们。但请你们不要再将尾渣倒进我们的海洋了。”

　　渔民中毒触目惊心

　　在因斯特曼婴儿夭折而引发的愤怒中，人们感觉到因污染而引起的疾病已经进入高发期。

　　由纽蒙特资助的一家健康中心的医生桑德拉·罗蒂告知斯特曼说，她孩子当时得的只是一种普通的皮肤病。在4月间对孩子进行检查后，罗蒂写信给当地环保组织“基罗拉”说，孩子的这种皮肤“不适”是“由营养不良引起的”。她还补充说：“现在，婴儿的健康已经在好转。”

　　但孩子没出现任何好转的迹象，“基罗拉”邀请一班公共卫生专家来考察布亚特湾。有120名村民在6月间接受了专家们检查。专家简·潘格马南说，他们中有30人长出了肿瘤。她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为眼前的这一切感到震惊。”在她亲手检查的60人中，有约80%%的人出现了水银和砷中毒症状。

　　从记者最近对该渔村的采访，以及8月27日直到雅加达参加开庭的村民来看，健康问题几乎是比比皆是。在那些婴儿当中，有一位孩子的舌尖上出现一个豌豆大小的囊肿。在一位母亲的双乳上，都有一个网球大小的肿块。有名妇女身体左侧有一个大肿块，让她看上去像是怀孕了。

　　矢口否认毒害渔民

　　纽蒙特的一名代理律师帕尔默·西图莫朗说，村民们抱怨的这些肿块和皮肤病，只不过是“卫生糟糕和营养不良”的结果。“他们都是些说谎者，目的就是要搞到钱。”他说。

　　但环境科学家、加拿大“纽芬兰大学”助教伊万·伊丁格尔说，他相信矿渣里的砷是致病的主要原因。伊万现在正和印尼环保组织“地球之友”展开工作。在加拿大进行的实验室测试中，他发现采自布亚特湾的砷沉积物中，有约30%%可以在像蠕虫消化道这样的弱酸环境中融解。“我们的看法就是，如果有机体吸收了这些沉积物，而栖息在海底的鱼类又吃下有机体，这就有可能导致砷中毒。”伊万说。

　　在其向媒体发布的一份声明中，纽蒙特说，“从总体上来看，没有任何科学的证据表明我们采矿已经导致布亚特湾生态系统砷中毒”。

　　印尼全国警察总长达伊·巴奇迪奥8月间也发布他们自己的实验室结果，表明布亚特湾还存在水银中毒。但纽蒙特公司对这些结果提出置疑，说警方测量的不是溶解在海湾里的水银的浓度。

　　但达伊手下负责此案的首席调查官苏里斯提安·德里亚摩科反驳说：“我们没有那么笨。我们测量的就是溶解了的水银，而不是整块的。我想他们只是颠倒黑白。”

　　生态破坏影响生计

　　布亚特湾位于北苏拉威西省米纳哈萨地区北部顶端，数百年来，渔民们利用自制的小木船，在海湾里撒网捕鱼。在这里曾经很茂盛的香草、丁香和椰子种植园里，纽蒙特开挖了5口矿井。

　　作为纽蒙特环保事务顾问的地质学家阿里·萨哈米说，这里金矿的开发成本低，而纯度又很高，因而成了一个“矿井当中的典范”。在1998－2000年生产高峰期间，这些矿井的产量占到了纽蒙特全球产量的近25%%。2001年，纽蒙特停止了在这里的开采，从那以来，它一直在提炼矿石，提练工作原定在8月31日结束。

　　村民们说，他们海滩上的鱼类曾经相当丰富，他们在动身去捕用作晚餐的鱼时，甚至还会先生上火等着。但几乎是采矿活动一开始，鱼类数量就显著下降。

　　近日才将脖子后面的肿块切除的纳希特·纳赫曼，也是8月27日走上雅加达法庭的原告之一。“在矿井开挖后，我能逮到的鱼就越来越少，连最小的儿子要读书，我也送不起了。”他说。在纽蒙特1996年来到这里之前，他每天可以挣到30美元——在这个仍然没电也没有活水的地方，这是相当可观的收入了。“我们不得不另外找地方捕鱼，捕鱼变得艰难得多，而捕到的又很少。”

　　排渣海底制造“毒汤”

　　此案件中引起争议的，就是纽蒙特的尾渣处置方法，这一名为“残渣水下处理法”的方法，通过管道将矿渣排入海洋，它早就为美国《清洁水法》所禁止。在印尼南部的松巴哇岛规模更大的铜矿和金矿中，该公司也使用这一方法。

　　为村民们提起诉讼的法律援助机构“健康法案件代理”指控说，村民几乎完全靠在周围温暖的赤道水域内捕鱼为生，而水下处理矿渣污染了水域。

　　纽蒙特印尼分部总裁内斯对这一方法进行辩护。他还在8月间将此案推到了印尼议会专门委员会之前。他说，将矿渣排入海洋是一种更为“负责任”的行为，因为如果堆积在陆地上，将可能因受地震影响而造成损害。他还说：“矿渣也只不过就是磨碎了的岩石。”

　　但其他人不这样认为。各环保组织强烈反对残渣水下处理法。像澳大利亚矿业巨头碧海璧公司（BHP）之类的公司就说，尽管它比在陆地上储藏矿渣更为廉价，但它们不会这样做。

　　美国科罗拉罗地质学家罗伯特·摩兰为一些矿业公司和环保组织做顾问，他说：“矿渣的化学成分显然比粉碎的矿石更为复杂，否则在处理之前就用不着除毒处理了。”

　　他说，排进海洋的矿渣等于是一种潜在的“毒汤”。他观察过纽蒙特提供的矿渣样本，他相信其中含有像砷、水银之类的成分；含金矿石现在先须经氰化钠处理，然后又要用其它化学物质来降低氰化钠的浓度，一定数量的氯化钠和其它有机物，完全有可能排入还不到1英里外的海底，那里的水深只有82米左右，布亚特湾的热带海水，常常会使有毒化合物变得“比在温度较低的水域里更为活跃，更易于进入食物链”。

　　走投无路与“美不胜收”

　　纽蒙特官员们说，除了留下一小部分骨干员工呆上3年，让他们回收矿石和监控一些社区建设项目的进行，该公司明年基本上将撤出布亚特海湾矿区。

　　面对那些批评者，纽蒙特说他们的矿井关闭计划，将为这里留下一个与他们来之前相比更为繁荣的社区。他们展示了一些照片，上面是一座新学校和一些孩子欢快地在清洁水中嬉戏的情景。

　　但海滩上的村民说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现在再也无法去当地的市场卖鱼了。除了许多人得病外，他们的生计现在也毁了。他们正在与省里的官员谈论未来的活路。整个村庄的人都在等待迁移到别处。

　　但不管怎样，纽蒙特争辩说，布亚特海湾的大海安然无恙。该公司8月底在印尼10家报纸上发布的广告上就是这样说的。“我们发现这里的水太棒了，”对外事务总经理罗伯特·汉姆贝森说，“我自己就在那里潜过水。真是美不胜收。”欧阳立波编译自9月8日《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