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不拿中国说事

　　牛新春

　　冷战结束以来，中国作为一个在意识形态上与美国对立、国际事务上常与美国不同步、崛起势头最强劲、最可能是美国潜在对手的大国，成为美国大选最顺手的助选议题。两党在大选期间就中国问题极尽攻击之能事，1992年克林顿批老布什“放纵”中国，2000年小布什谴责克林顿的“中美战略合作伙伴”提法，要以“战略竞争关系”取而代之。然而，今年

大选的日程已经过半，两党候选人却未将中国问题当作辩论议题，甚至两党候选人在竞选期间，不约而同地极少提到中国问题，这是个很值得思考的现象。.首先，对美国来说，反恐与伊拉克问题成为压倒一切的首要议题，其他国际议题基本排不上辩论日程。美国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期是一个奉行“孤立主义”政策的国家，政府只关心本国的国计民生，对国际事务能不管就不管。尽管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国际主义”以绝对优势取代“孤立主义”，成为美国外交政策的基础。但是对外战略问题在美国一直是少数思想库、学者和政府官员讨论的事情，“孤立主义”在美国仍很有市场，大多数普通公众对美国之外的事情不感兴趣。大选是大多数老百姓的事情，因此国际事务很难在大选中被列为重要议题。

　　今年的大选却有所不同。9月19日《华盛顿邮报》报道，布什和克里已经就三场竞选电视辩论初步达成共识，主要议题是反恐和伊拉克问题，这恐怕是越南战争以来国际问题首次成为大选辩论的第一议题。实际上，“9·11”后，美国社会对安全问题的关注不但超过了传统的国际问题，而且超越了涉及公众切身利益的内政问题，成为排在第一位的议题。

　　“9·11”对美国最大的影响就是美国社会失去了安全感。美国本土曾长期免受战火蹂躏，但是“9·11”事件的爆炸声让美国人再也不知道安全为何物了。美国社会重新寻找安全感的要求是如此迫切，以至于其他国际问题不在视线之内。

　　其次，两党从竞选策略出发，都认为碰中国问题无助于自己的选情。原因在于，在布什第一任期内，中美关系保持相对稳定，是近年来较好的一段时期。2003年9月，国务卿鲍威尔宣布“目前美中关系是1972年尼克松访华以来最好的”，虽然不一定完全符合事实，却也反映出“反恐时代”美国政府对美中关系的期望。对共和党来说，他们不愿在选前破坏中美关系。布什执政四年，几乎搞砸了美国与世界上主要大国的关系，而中美关系是少数“幸存者”之一，因此布什政府希望能保留这个“重要政绩”，减少民主党攻击借口。上月，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访华，同中国领导就台湾问题交换意见，渴望中美关系至少在表面上保持稳定。随即，布什总统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通电话，希望在台湾问题上取得中方谅解。据悉，国务卿鲍威尔将于10月访华，那时离大选不到一个月了。这些频频的外交举动虽然时间不同，议题各异，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希望中美关系在大选前保持稳定。出于此目的，共和党根本不可能以攻击中国来谋求选票，若出此下策，等于自毁长城。

　　对于民主党来说，选择中国问题作为攻击布什外交的突破口显然也是不明智的。布什执政四年，恶化了美欧关系，加剧了伊斯兰世界与美国的矛盾，激起世界大多数国家对美国单边主义的不满，选择这些议题中的任何一个，都比中国问题更有攻击力。虽然，民主党对布什在中国的人权问题和人民币汇率问题上的作法不满，但是这些问题毕竟是中美关系中的细节问题，且不说民主党能否将这些细节与整体中美关系分开，当全体美国人都把目光投向伊拉克时，民主党当然知道怎么才能吸引选民的注意力。

　　第三，中国在美国社会中的形象正在悄悄发生变化。虽然形象不会在一夜之间改变，但中国在美国的负面度下降、正面度提高也是不争的事实，候选人攻击中国对选民的吸引力在减退，边际效益下降。

　　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作为一个正在推行改革开放的大国，在美国社会上的形象相当不错，美国公众将中国视为走向政治民主化、经济市场化的典型。90年初，美国公众对中国的敌意急剧上升。这一时期，任何一个候选人只要攻击中国，都能引起选民共鸣。同样，在这一时期，美国对华政策也具有很大的情感化因素，任何一个细节问题都能上升为整体中美关系的障碍。然而，最近几年来，中国经济持续发展，开放度不断扩大，中国社会改革的成就有目共睹，美国社会对中国的敌对情绪有所缓解。在外交上，自从美国战略重心转向反恐后，中美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减少，合作与支持增加，“中国威胁论”在美国的市场不断变小，美国社会对中国在国际舞台上发挥积极作用抱有新的期望。在这种形势下，任何一个候选人随意攻击中国，非但不会有一呼百应的效果，而且效益很可能不抵投入的政治和经济资源。

　　（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研究员。）

　　《环球时报》〔20040924　第1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