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后再寻“阿富汗女孩”

　　“蒙娜丽莎”的眼睛

　　1984年的一天，已经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摄影记者McCurry来到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境的一个难民营采访。琅琅读书声将他引到路边的一个大帐篷，这是一所临时搭建的难民小学。不知为什么，一个衣衫褴褛、表情忧郁的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女孩的老师说，她所在的村子遭到了武装直升机的轰炸，家里有好几个人丧生。为了逃离厄运，他们不得不在冬

季的严寒中艰难跋涉了两个星期，穿过雪原，来到这座难民营。McCurry突然发现，这个女孩的眼神令人震惊，饱含这个年龄的孩子难以承受的失去亲人和颠沛流离的痛苦。随着快门闪动，他把这个眼神记在了心里。

　　1985年6月号《国家地理》杂志的封面上再现了阿富汗女孩那“令人震惊、透人心魄”的眼睛。

　　没人能够准确地形容这双眼睛的魅力。痛苦、哀怨的感受和警觉、惊诧的神情被完美的摄影艺术所凝固，使其成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肖像佳作，成为了被战争蹂躏、失去正常生活及家园的人们的标志。《美国摄影》杂志总编斯科诺尔对此评论说：那感觉有点像是蒙娜丽莎。

　　从这时起的十多年间，McCurry每天都会接到信函、电话或电子邮件，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关心这个女孩的命运。但是非常遗憾，由于语言不通，当时无法询问她的名字，战乱中更无法与之保持联系，因此无法答复任何有关这个女孩的问题。

　　也可能是出于对这个女孩牵挂，McCurry对阿富汗这个连年战乱的国度尤为关注，连续跟踪采访了23年，拍摄了许多苦难中的阿富汗儿童并屡获大奖。在紧张工作的同时，McCurry始终不曾忘却照片上那张幽怨的面孔，不放弃任何机会苦苦地寻觅。“9·11”事件使反恐战争的战火重新燃起，阿富汗又一次坠入了战争的深渊。17年前的那个阿富汗少女的命运也再次更加强烈地牵动着艺术家的心。她现在怎样了？是否还活着？于是他决心弄个水落石出。

　　再次深入

　　2002年1月，McCurry专程前往巴基斯坦，这是他第24次来到这个国家。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此行的目的不是艺术创作，而是抱着不达目地绝不罢休的信念去寻找一个17年前偶然相遇的炼狱中的少女。逝去的年华，战乱的国度，流动的难民，不能除去的面纱，少得可怜的线索，寻找工作的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为了增加成功的几率，他请到了巴基斯坦消息最灵通的记者Yusufzai。他在巴基斯坦最著名的报社任编辑，是《时代周刊》的特约撰稿人。他熟悉阿富汗难民的艰辛历程，也是少数访问过本·拉丹的记者之一。

　　在白沙瓦，McCurry和Yusufzai手持那张闻名于世的照片开始了大海捞针般的搜寻。他们找到了那所已经变为土屋的学校，找到了那位因踩上地雷而失去一条腿的女老师，找到了女孩的同学，找遍了难民营的大街小巷，发现了数个与那个女孩年龄相仿、面貌相似、经历相近的女人。直到有一天，难民营中的两个陌生人认出了照片上的女孩，说她现在可能住在阿富汗的托拉博拉附近，并愿意带领他们前去寻找。在战火纷飞的托拉博拉，他们找到了一个3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令人惊奇的是，她竟然一眼认出17年前为她拍照的McCurry。

　　重新相遇

　　名字的力量是巨大的。这个女孩的名字叫SharbatGula，在普什图语里意思是有着甜美花一样的少女，许多妇女都取这个名字，显示了这个部族爱花的传统。普什图是阿富汗最好战的部族。该族群只有在战争中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和平。

　　她的眼睛，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都燃烧着恐惧的火光。她现在是28岁，29岁或者30岁。没有人，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时间和困苦已经把她的青春抹杀了。她的皮肤非常粗糙，在岁月的风沙中感觉像年老的皮革。但眼睛却还是那么的明亮。

　　Gula一生只照过一次相，因此对很久以前有人为她拍照的事记忆犹新。她回忆说：“我记得那一天，是在学校里拍的，背景是一顶帐篷，那天的阳光非常好。我戴的那条披肩上有一个洞，那是在家做饭时烧的。”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17年前拍下的这张受到许多人喜爱的照片。

　　“没有一个家庭能咀嚼这个令人痛苦的战争。当联军入侵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手榴弹杀死了我的父母，那时候天空也阴沉沉的，晚上到处是被掩埋的亲人的尸体。伴着恐惧、刺痛的是飞机在头顶盘旋的声音。”

　　“我们离开了阿富汗，因为我们害怕。”她的弟弟KasharKhan说。他有着凶猛动物的坚毅的脸部线条和能够刺穿人内心的眼光。“苏联人到处都存在。他们杀了我们的同胞。我们没得选择”。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在恐惧中仍存在着平静。SharbatGula回到了她那被雪山覆盖的山脚下的村庄。这个被黄土地覆盖的村庄里只有弯弯曲曲的小路伸向远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只有满是玉米、小麦、稻米、胡桃树的梯田以及蜿蜒的山脉，没有学校、医院、公路和清澈的活水。

　　Gula有3个小孩，第四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她现在生活的焦点是她的丈夫、孩子。她永远记得他们婚礼的那天，当时她只有16岁，可能那时她是一个很开心的小姑娘。她年长的哥哥对我们说：“在她的生命中或许就只有那天是最开心的。”自从1984年照过相后，她从来没有再在别人面前取下过纱巾。这一次，她同意再

　　一次以没有戴纱巾的脸来面对镜头。穆斯林女子是不能在丈夫以外的男人面前脱下纱巾的。她是一个很保护自己隐私的女子，在陌生人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不安的情绪。作为一个虔诚的穆斯林信徒，她要把她遗留下来的生命献给上帝。

　　看着孩子她说：“我希望人们能够帮助我们重建家园。现在的阿富汗是一片废墟，学校、乡村都已被毁，整个国家一片混乱。我们需要一切帮助来重建我的祖国。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上学，接受正规的教育。受过教育才能学到技能，才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带我来的巴基斯坦记者Yusufzai对我说：“阿富汗的悲剧还在继续。入侵，抵抗，入侵。有没有可能结束呢？政府的每一个变换都会带来希望。每一次，阿富汗人民发现被他们的领导背叛了，仍然渴望他们能成为这个国家的拯救者或者朋友。”后记：

　　SharbatGula的故事促使《国家地理》杂志成立了“阿富汗女童基金”。通过各种渠道捐来的款项，再加上美国《国家地理》学会的一些捐助，总额达到150万美元，她的生活因此得以改善。大部分钱用来资助那些失学的女童。比如，以她的名义在她居住的村庄建立了一所小学。同时，也用这笔钱在阿富汗的许多村庄建立了小学和诊所。之后《国家地理》杂志与她的家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送他们去麦加朝圣，这是他们一直想做而没钱做的事情。

　　Gula的脸庞曾激发许多人为苦难者奉献，她的故事将激励人们去帮助所有难民实现心中最迫切的愿望———获得知识与和平。

　　McCurry生于美国费城，毕业于宾西法尼亚州立大学艺术与建筑学院，曾报道两伊战争、海湾战争等热点问题。足迹遍布阿富汗、伊拉克、也门、黎巴嫩等众多热点地区。战乱和由此而导致的贫穷、苦难成为他的主要摄影题材。1984年，他在阿富汗难民营中创作的《阿富汗少女》被誉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肖像佳作之一。并荣获当年的“罗伯特·卡帕最佳摄影奖”———这是专门颁给最有勇气的美国摄影记者的最高荣誉奖。

　　阿富汗战争

　　“如果剑已出鞘，你就投入战斗吧，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凯旋回家！”这是一首古老的阿富汗民谣，这首民谣像是战斗的号角，激励着无数阿富汗人民投入反抗苏联入侵者的斗争中去。

　　1979—1989年，苏联武装入侵阿富汗，与阿抵抗力量之间展开一场侵略与反侵略战争。亦称阿富汗战争。

　　70年代，苏联推行勃列日涅夫的全球战略，加紧与美国争夺世界霸权。为实现其南下印度洋，控制中亚枢纽地区的战略企图，从1973年起对阿富汗进行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渗透。1978年4月，苏支持阿人民民主党军官发动政变，夺取政权。1979年9月，阿人民民主党内部发生火并，政府总理H．阿明杀死党的总书记N．M．塔拉基，自任革命委员会主席兼总理。阿明上台后试图摆脱苏联控制，声称要与美国实现关系正常化。苏担心失去对阿富汗的控制，决定采取军事行动并进行战争准备。1979年12月27日入侵阿富汗，占领阿北部地区。阿富汗人民在国际社会支持和援助下，与侵阿苏军和苏联扶植的政府军展开旷日持久的战争。

　　阿富汗战争历时九年多，给阿、苏两国人民带来深重灾难。阿富汗有130多万人丧生，500多万人流亡国外沦为难民；苏联先后有150多万官兵在阿富汗作战，累计伤亡5万余人，耗资450亿卢布，削弱了国力，从而被迫改变其全球战略，对国际战略格局影响深远。

　　对于阿富汗来说他是个多民族的部落社会，各部落都有自己的武装，历届中央政府都没有能够对全国实行有效的统治。近段时间阿富汗开始进行历史上的首次直选，但仍是危机四伏。走向彻底的和平依然是长夜漫漫路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