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荡漾

　　安佑

　　关于莲的记忆，说起来已经很久远了，因为久远，自然也就很零乱。

　　最早关于莲的概念是在书上得来的，那时候我生活在北方。北方少有大面积的水塘，自然也就少了大面积的荷塘，“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色就只有在想像中，实际上也是根本

没有办法想像的。那时候印象比较深的是那么几句：“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语词简单重复，却有着十足的动感，给人无穷的想像。

　　自然，那时候藕饼、莲子羹什么的，从来没有吃过，就更是只有在想像中大流口水的份儿了。

　　然后是《爱莲说》，周敦颐把莲比成了君子。当年看《爱莲说》的时候还小，还觉得老先生小题大做，不过是一种植物而已，哪有那么多的意思。后来大了，慢慢知道了出淤泥而不染之难，就不再敢乱说话了。再往后读了佛经，知道了佛家选择莲花的原因，就更加明白自己的浅薄了。

　　让我对莲有清楚印象的还是金庸。他给我的不仅仅是充满魅力和想像的武侠世界，还有美丽的江南风景。因为他自己的童年生活在浙江，所以写起南方的风景来，更是顺手拈来，轻松自在。在《天龙八部》里燕子坞那一段，简直把江南水乡写绝了，这是其他种类的小说难以做到的，只有武侠可以那样恣肆地展开。

　　除了阿碧，我想不出其他的江南女子给我更深的印象了，可惜的是红颜薄命，她爱上了不应该爱的人，一生辛苦是免不了的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希望她自己心里好受些，毕竟原本她是没有机会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生活的。想来自古红颜都是薄命的，清秀如莲的江南女子，更是难逃此劫吧！

　　有时候闲下来，就会想像在怎样的世界里，会有那么一个采莲的女子，划一条小船，在太湖的清波里，在莲叶的荡漾里，悠然而来，素手纤纤，“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吴侬软语轻唱着“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

　　真正看到莲的时候已经大了，幻想已经很少，只是在那一片片碧绿的似乎要滴出的叶子前，默默地站了很久，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不过我知道，我是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了。我想从那天起，我有了终生的遗憾，遗憾自己没能生在江南的水乡，在那样的绿色里度过寂寞的童年了吧。在那片仿佛无限延伸的清爽里，我应该已经迷失了自己吧，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句诗：此生只合扬州死。我没能生在江南，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江南终老。在莲的世界里睡去，应该是很惬意的。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那样的幸运了。

　　最近的关于莲的记忆是莲蓬，那也是我第一次吃到莲子。那一夜莲子的清香至今还在我的齿颊萦绕，可惜的是，由于一些无奈的误会，送我莲子的那个女孩儿再也不肯和我联系。这不能不说是我关于莲的又一个遗憾。

　　《江南时报》 (2004年11月02日 第二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