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强暴反而被认为不贞洁 肯尼亚“乌莫查”自救对抗性别歧视

　　来自东非国家肯尼亚的黑人女性玛塔伊历史性地夺得了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但在肯尼亚甚至整个非洲大陆，妇女遭歧视、权益受侵害的现象仍相当严重。十年前，一些因遭强暴而被她们的丈夫认为不贞洁的肯尼亚妇女自发地组织了一个聚居团体——“乌莫查”，积极自救对抗性别歧视。今天，随着妇女维权意识的不断觉醒，“乌莫查”也在不断壮大。12月7日，《纽约时报》记者对“乌莫查”作了实地的探访。本版编译 李斌

　　缘起 都是“不贞洁”惹的祸

　　乍看，这个位于肯尼亚北部偏远地区的小村庄与肯尼亚其它部落地区的村庄相比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由圆形的篱笆围绕着低矮的棚屋组成：荆棘堆得高高的防止野兽闯入；泥巴与牛粪混杂在一起制成砖块并砌成简陋的棚屋。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的居民——几乎清一色的妇女。

　　英国军队是罪魁祸首

　　这种类型的村庄叫做“乌莫查”(Umoja)，在斯瓦希里语里是“团结、联合”的意思，成员几乎全部由被丈夫驱逐出家门的失婚妇女组成。“乌莫查”的出现其实与政治没有什么关联，而跟妇女被性侵害后遭受的歧视有关。这些施行性侵害的罪魁祸首就是英国军队。

　　去年西方媒体纷纷披露，自1972年以来，一直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东北22公里阿彻斯兵站邻近地区进行热带训练的英国军队，强奸了上千名当地马塞部落和萨姆布鲁部落的妇女。英国政府同意向233名受害者支付740万美元的赔偿，但还有许多受害者沉冤待雪。在肯尼亚人权组织的帮助下，来自伦敦的律师总共整理了5500起强奸案，据悉其中的1100起案件是真实的，更惨的是那些被强奸后怀孕的妇女，生下的混血儿得不到承认。

　　2003年7月，英国政府对提起诉讼的650名妇女提供了法律援助。上个月，伦敦的利-代伊律师事务所正准备以650名肯尼亚妇女的名义对英国国防部提起联合诉讼。几年前，英国炸弹曾炸死炸伤数百名肯尼亚牧民，强奸案就是在英国律师马丁·代伊调查此案时浮出水面的。

　　肯尼亚的部落传统相当重视女性的贞洁，一旦妇女遭强暴，她在家中的地位将急剧下降，往往被赶出家门，娘家也不肯接纳她们。

　　约瑟夫·库库雷特，一名“乌莫查”居民的丈夫，现在提起他的妻子遭强暴这件事仍余怒未息。那天他的妻子仓皇地跑回家，向他哭诉了被侵害的经过，当她在附近的河里打水时，一个身穿军服的白人男子从后面把她打晕了，她醒过来以后才发现衣服被扯烂，意识到自己遭到了强暴。听完妻子的哭诉，狂怒的库库雷特抓起一把刀子就打算报复，不过不是针对那个强奸犯，而是他的妻子，因为她的不贞洁使他全家蒙羞。要不是当时周围的人将他劝开，他可怜的妻子恐怕就要死在他的手下，最后她逃进了“乌莫查”开始了新的生活。

　　库库雷特是少数几个乐意接受采访的妻子遭强暴的丈夫之一，他承认他心里很清楚作孽的是那个士兵，他妻子是个受害者，但谁是罪魁祸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他妻子已经被玷污、不再贞洁了，“她使我、我的家人都在部落成员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且说不定那个士兵身上有病，而她会将这病传到我的身上。”库库雷特说到当时想杀死妻子的举动仍然振振有辞。

　　生存 团结一致对抗歧视行为

　　目前这个“独立王国”的首领是里贝卡·罗罗索里，与她一起生活的有大约36名妇女，大部分曾遭受性侵害而被驱逐，其余也是因为各种原因而与丈夫闹翻的。1994年在罗罗索里的带领下，第一个“乌莫查”在阿彻斯兵站附近成立，在十年间不断地发展，目前已经在肯尼亚境内遍地开花。“在传统上，我们女人没什么地位，那些臭男人只把我们当作私人财产，生儿育女的工具，不高兴的时候就成了他们的出气筒。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对抗这种普遍存在的歧视现象。”

　　昔日丈夫面前扬眉吐气

　　自从走到一起，她们就团结一心为自己的生活而打拼，并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路。她们精心编织萨姆布鲁部落的传统工艺品——五彩缤纷的各色项链，卖给那些途经“乌莫查”前往“萨姆布鲁国家自然保护区”的游客。现在这笔生意还算过得去，至少保证她们有闲钱购买新衣服，和送自己的子女上学(以前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男人手里，而他们一般认为子女更应该在家照管牲畜而不愿意让他们求学)。

　　罗罗索里女士说：“我亲眼看着她们加入，也见证了她们可喜的变化。她们现在比在丈夫家里时更健康、更快乐，穿着更时髦。以前她们想花一个子儿都得向男人要，现在她们已经有余力帮助其他更落魄的人。”

　　不过这些罗罗索里看来可喜的变化却让她们的男人很不爽，几天前，当《纽约时报》的记者雇请了一个当地的居民充当翻译，准备采访其中一位妇女的丈夫，询问他对妻子的新生活有何感想。刚刚说明来意，这个自觉被羞辱的男子就暴跳如雷，指着翻译大骂：“你马上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他甚至威胁要打死这个临时翻译。

　　由于在萨姆布鲁的部落文化里没有正式离婚一说，因此偶尔会有一些按捺不住的男子闯入“乌莫查”，要求他们的妻子离开这个集体回家，但他们的要求无一例外地遭到妇女的拒绝。如果他们还不识相想采取强硬措施将妻子带回家，“乌莫查”的全体居民就会团结起来制止，并要求当地的权威人士介入调停。

　　罗罗索里女士说：“偶尔有一些自大的男人会以探望妻子的名义进入乌莫查，想看她们的笑话，以为离开了他们女人们的生活肯定是一团糟。但事实上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大受打击，他们看到的是被他们看不起的女性在这里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挣到了钱，穿上漂亮的衣服，日子过得比以前要好得多。而她们还会以自豪的语气要求他们尽早离开，这时候，你可以发现在那骄傲的脸上似乎写着这么一句话——‘我再也不需要你’。”

　　“乌莫查”的成员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许不想再去触碰内心的伤疤，所以她们一般不肯轻易讲述自己的故事。当偶尔有一些游客好奇的追问为什么这里都是清一色的娘子军聚居时，她们会顾左右而言它，或者是找一些诸如男人都外出照管牛群的借口搪塞过去。

　　并不绝对排斥男性介入

　　虽然“乌莫查”的居民们都表示对这种没有男性的生活很满意，但这个独立的“妇女王国”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绝对排斥男性，在工作和生活中她们也不介意让那些性别歧视不是很严重的男性介入，毕竟有些活还是由男性来干比较合适。在“乌莫查”里就有少数几个男子跟妻子住在一起，此外她们还雇请了几个打零工的男子，帮忙照管牲畜、建筑防护篱笆等等，这些在肯尼亚传统里都是男人干的活。

　　正如比亚特丽斯——一名因与丈夫的婚姻关系破裂而居住在“乌莫查”的当地教师——所描述的：“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在生活中根本不需要男人，我们也是正常人，同样有着各种需要。不过在乌莫查里的男人都是一些匆匆过客，他们的角色一般是姐妹们的男朋友，在乌莫查里住上一段时间后又离开了。”

　　影响 十年发展冲击陋习

　　对于肯尼亚这个传统力量相当强大的国家来说，“乌莫查”的出现和壮大是对歧视女性陋习的强有力反击。“乌莫查”成员的举动被认为是“太大胆了”，这在她们家乡的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甚至让她们的家长胆战心惊，害怕受到残酷的报复，也担心她们遭到恶毒的诅咒，而对于部落的长老们来说，她们的举动则会对团结和传统构成巨大的威胁。而一些村民则认为男尊女卑和女性有责任保持贞洁的传统一向如此，就不应改变。

　　但在她们的感召下，越来越多的肯尼亚女性不甘遭受歧视和凌辱，以自己的方式维护女性权益。在2003年12月，肯尼亚西部一个村庄有23名姑娘为了逃避割礼冒险逃亡，“踏上了逃向自由的征程”。媒体报道说，历经种种艰险之后，她们终于逃到西部一座城市的教堂，在那里受到庇护。她们此举实际是向一个有着4000多年悠久、强大的传统挑战，因为女性割礼(阴蒂切除)是非洲不少国家盛行已4000多年的习俗，虽然一些非洲国家相继发布法令废除割礼，但肯尼亚由于传统力量过于强大，至今仍未能制定这种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