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一农民因“骂县长”被刑拘 公安局称：散发不利于县长的材料就是诽谤罪

　　江雪／文 王智／图各有各的说法农民刘占国说：

　　我没有骂县长，我散发材料只是为了让大伙儿评评理！清涧县公安局说：

　　在街头公然散布不利于县长的言论，这是严重的诽谤，所以要刑事拘留。法律界人士说：

　　诽谤罪是自诉案件，除非是“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否则，公安局无权插手。农民的说法：求助无门散发材料但是没有辱骂县长

　　整整一年了，陕西清涧县农民刘占国一家都在为数百万棵无法卖出的树苗发愁。而从11月24日后，他们的忧愁转化为更深切的痛苦：因为树苗销路无法解决，刘占国和弟弟刘永国在街头散发“向社会讨说法”的材料，不料被公安局认为“骂县长”构成了诽谤罪，将刘永国刑事拘留，至今未放出。

　　刘占国这些天正心急如焚地为弟弟刘永国奔走。为弟弟招来“牢狱之灾”的是一份“向社会讨说法”的材料，刘占国在其中这样讲述他的遭遇：

　　“2003年，我在白家川农场签订2年承包合同，有50多亩水地进行苗木培育，种植紫穗槐近千万株。2003年秋末收购季节，县林业局下来检验，证实合格达800万株，但不知什么原因，未收购一株，为了给自己的苗木找到销路，我在知情人的指点下，找到王县长……”

　　接下来，刘占国详细描述了自己找县领导的结果：“王县长在我的书面材料上作出批示，后又经主管林业的赵副县长指示，我拿着批示材料找到林业局邢局长，邢说：‘县长未作出明确批示我无法解决，若作出明确表态，再多我也能安排处理。’我就再次找赵县长，赵说：‘我无法（管不了）邢，对安排工作都置之不理，我只好向王县长汇报，你找王县长。’我找王县长，王说：‘你这事情，我多次向邢说过，若不安排我也没办法，你另想办法。’致使此事一直拖延至今。”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我父亲因此大病一场，至今未好，价值近40万元苗木，面临着变霉腐烂，我全家人生活无法得到保障，我实在有苦无处诉，无奈，只能求各界人士讨个说法，给我全家讨回一个公道。”

　　“政府软弱无能，县长无法（管不了）局长，二者之间是否勾结？相互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在这份“反映材料”的最前面，刘占国这样写道。这也是该县公安局认定刘占国诽谤县长和林业局局长的主要原因。

　　今年11月，树苗再找不到销路就彻底完了，11月15日，刘占国的老父亲刘汉龙拉着三车枯死的苗木分别倒在县委、县政府及林业局大门口。刘汉龙对记者说，苗木堆在政府门口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人家还号召群众拾回去当柴烧，扎篱笆呢！”

　　11月22日，刘占国和弟弟刘永国从100多公里外的清涧县赶到榆林市，因为县信访局以前就告诉他们不管这事，兄弟俩直奔榆林市政府，并将印的“向社会讨说法”材料给路人散发。“材料”一边是前述的内容，一边是县长的批示。“为了让政府里上下班的人看到，范围广些，我还雇了两个人，一天30元，但没想到发着发着我弟弟就被抓了。”刘占国告诉记者。

　　11月22日，刘占国和弟弟散发了一天反映材料，时间主要集中在上下班时间，目的是为了让市政府的干部看到，能有人来过问。

　　但没有人来过问这件事。23日上午，他们再次来到县政府门口散发时，来了两个便衣，把刘永国带走了，刘占国赶紧溜走。24日，家人接到通知，刘永国已经被刑事拘留，理由是涉嫌“诽谤罪”。警方的说法：散发材料是诽谤罪警方当然可以抓人

　　“这事我们完全是依法办事。”12月2日，记者和清涧县公安局刑警队取得联系，一位姓周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并承认刑警队为此事成立了专案组。他还告诉记者，刑警队曾到西安找刘占国，但没有找到。

　　12月3日，记者专程来到清涧县公安局，该局一位副局长告诉记者，这个案子局里不接受媒体采访，但他表示愿意“私下谈谈”。

　　谈话中，这位副局长说，刘永国向市民散发材料肯定构成诽谤罪。“你看这内容，‘县长、局长二者之间是否勾结？相互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这样损害别人的名誉还不算是诽谤吗？他们有啥证据这样说？让群众看到了会咋想？”这位副局长还指出这份材料中叙述“找领导”的经过中有多处“不实之词”都指向了县长和林业局局长。

　　这位副局长还认为，刘永国在榆林市政府散发的传单有3000多份，并认为刘永国的做法已经严重危害了社会秩序，所以根据《刑法》规定，这已不单纯是自诉案件了，公安机关完全可以介入调查。他还表示，作出此决定是公安机关和检察院共同报请县政法委决定的。对于刘家所称“拘留刘永国是县领导的意思”，这位副局长坚称县上领导从来都没有打过招呼。律师的说法：反映问题不是诽谤公安局抓人无依据

　　“就我看到的这份反映材料而言，刘永国根本构不成诽谤罪！”陕西嘉瑞律师事务所朱占平律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说。

　　“《刑法》规定，诽谤罪是指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足以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行为。”朱占平律师说，诽谤罪首先须有捏造某种事实的行为，即诽谤他人的内容完全是虚构的。如果散布的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即使有损于他人的人格、名誉，也构不成本罪。

　　另外，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行为必须属于情节严重的才能构成诽谤罪。如果虽有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行为，但没有达到情节严重的程度，也不能认为是诽谤罪，而只是一般的民事违法行为。

　　陕西再创律师事务所车晓刚律师则告诉记者，我国《刑法》中规定得很明确，“犯诽谤罪，告诉的才处理，但是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除外”。也就是说，本案中，即使县领导认为农民构成了诽谤罪，也应该到法院去直接起诉。“看来清涧县公安局不仅认为刘永国构成诽谤罪，而且认为是‘严重危害了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

　　那么什么才算“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除外”呢？例如因诽谤引起被害人死亡的；引起当地群众公愤的；诽谤外国人影响国际关系的，等等。对此类诽谤案，如果受害人不告诉或不能告诉，人民检察院应提起公诉。

　　从11月24日刘永国被刑拘至昨日已有14天，超过了法律规定的向检察机关报请批捕的时间。那么公安机关是否已向检察院报捕？记者询问了几位县公安局人士，都表示不清楚是否报捕。刘家人也没有接到相关的通知。

　　我国《刑法》规定：“犯诽谤罪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如今，刘永国已经被刑事拘留了14天，如果公安局报捕，检察院批捕，刘永国将面临法院审判，等待他的就有可能是一场“牢狱之灾”。“我咋也没想到，农民反映问题会落得被抓！我们全家都不服！”

　　如今，刘占国正在西安四处反映自家的遭遇。记者采访中，一位姓李的律师告诉记者，其实刘永国的做法只是在行使宪法赋予他的批评权，不能因为农民批评了县长，公安局就去抓人，这样做，不仅不符合法律的精神，也会让老百姓寒心。新闻链接：拘留辱骂自己的农妇公安局长被停职检查

　　今年2月23日，陕西吴旗县新寨乡堡城村农民白彩珍家中被盗，报案十余天却迟迟不见民警出警。为此，白彩珍找到县公安局局长张鸿翔，由于不满其办案态度，白彩珍对张辱骂了一句，随后吴旗县公安局对白彩珍进行了行政拘留7日的处罚。

　　该案被媒体披露后，延安市委高度重视。延安市公安局调查后认为，白彩珍是在合法权益受到损害的前提下对张鸿翔进行辱骂的，且情节显著轻微，原行政处罚决定不适当。这是一起明显的滥用职权案件，决定撤销吴旗县公安局对白彩珍行政拘留7天的错误决定，并按国家相关法律将给予白彩珍行政赔偿，张鸿翔还要向白彩珍赔礼道歉。延安市委工作组也赶赴吴旗县，作出了对张鸿翔停职检查的决定，由公安局政委主持工作。法官告农民诽谤败诉

　　1999年，辽宁省本溪县农民张宝仁在一起案件中败诉并被执行，因为对败诉想不通，他在当地的人大代表开会期间散发反映材料，反映本溪县人民法院的法官张启文的问题。2000年3月，张启文以诽谤为名将当地农民张宝仁告上法院。本溪市中级人民法院经过审理，2001年4月1日作出终审判决：“张宝仁在人大开会期间，向到会的人大代表散发了对张启文的‘控告书’，‘控告书’大部分内容反映张宝仁对张启文审理、执行案件的看法，多数内容查无实据，观点有失偏颇，或对法律理解有误，部分内容言辞过激，但反映的大部分内容均事出有因，不是无中生有、凭空臆断而捏造的事实，不能认定为诽谤。”终审宣布张宝仁无罪。L以上报道据《华商报》